夜读九江 | (散文苑)与荷的一场约定

7月12日 19时 阅读 31141

荷花.jpg

与荷的一场约定

■ 曹淑华


去的时候,又是一个晴天。

汽车如一尾鱼,在翠绿色的山峦碧涛间游走,越游越高,越游越开阔。车到半山腰的一条岔路口,我笃定地认为,一定是从这里拐进去。虽然只是多年前的匆匆一瞥,但仿佛梦里依稀在此徘徊。

果然,连绵的青山作围幛,山径通幽,路面有醒目的指路牌,不久便可到目的地。想着马上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荷了,淡淡的欢喜如新月升起,柔光满溢。

这是一片开阔之地,除了这儿,哪里还会有这么一大片水塘让荷自由自在地生长?许是待在钢筋水泥混凝土的世界久了,能畅快地自由呼吸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停了车,艳照当空,游人寥落,荷花亦寥落。同游的友人歉意地说:“今年管理不善,有些败落了。”

这里的荷,是观赏品种,花期长,花朵也多,重重叠叠的粉红、粉白,开不完似的,能从夏初开到秋尽。往日,“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如今,本是挤挤挨挨的荷叶间,竟空出大片大片的水面,长满浮萍,似乎荷理了一个不太适合自己的发型,东秃一块,西秃一块。

只是,怎样的残缺,都不影响她清丽的美啊。

深碧色的荷叶,叶面有细细的水珠,晨雾凝结而成。没有风,水珠静静的,像荷捧着的一颗颗水钻。

离我最近的荷,有两朵,一朵半开,一朵粉艳。

同伴已经开始蹲下来拍摄。

我素不喜热闹,也很少拍照,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只是看,没有参与拍摄的欲望。我喜欢荷,却宁愿拍摄那些细小的、无名的、貌不惊人的野草花,而不愿轻易地拍摄荷。

荷,拍你的人那么多,平淡如我,又怎能拍出你的神韵?又怎敢与你同框?

但这个早晨,我却积极地参与,拍荷,亦让人拍,把自己与荷共处的模样刻进镜头里。这一刻,我快乐得如同一个孩子。

这个早晨,真好。没有那么多的喧嚣热闹,没有披红挂绿的装扮,静静的塘,静静的荷,静静地绽放。

而我,只有跟她相处时,整个人的身心才可以放空,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可以想,天地间唯有这片水域,这片荷塘,与我共伴。

这个早晨是不一样的,晨雾还没有散去,天地空濛,四野辽阔,唯有这塘中的荷与我在一起。

这样的环境与心境,这样的荷。

 

看荷,看的是心境、心态,对荷的理解、懂得。

而我,与荷是有约定的,这约定,源于与荷的一场初识,一次初见。

一大片,一大片,是荷,进入视线的荷太多了,多得数不过来,多得无边无垠。放眼望去,除了阳光,便是美得充满幻想的荷景以及好闻的气息。

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仿佛牵着一根线,将三五枝荷轻轻摇动,摇成好看的线条。接着是,大片的荷叶在动,连同数不清的荷花在摇,把她们袅娜的身姿展示出来,要多美,有多美。

不觉间,岁月褪成恍恍惚惚的背影。四下里,时间、阳光和人的思绪活着。风一吹,思绪应了荷叶荡开去。一晃眼,变得无比辽阔,甚或能抵达无极。

一脉水,藏于荷叶之下。这水,分明隐而不喧。也许,正因这样的水,才有一湖荷的颤动。流水脉脉。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想一首古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那个阳光爽朗的荷塘里,没有人的喧闹,有的只是莲的静美和鱼儿的安闲,以及,看荷的那份心情。

这以后,看荷,一年一会。她,终是不负我的。

犹记得,一群人去采风,是慕名,也是随意,便看见了那片荷塘。

入夏后,天气燥热。高温之下,一切变得简单,变得慵懒,提不起劲来。而那片碧色藕塘与塘中的荷却明明白白地凸现在那里,清新得像一首唐诗。

学识渊博的Y说:荷花,又称莲,水芙蓉,芙蕖,菡萏,原产印度,但早在三代甚至更早,我国便广有种植。谈到兴起,他不禁吟起与荷有关的古诗词:叶暗荷深三万顷,一片嫩凉成雨。映水愈鲜,倚风欲笑,月又明南浦……

谈笑间,已有人扯了荷叶,顶在头上,作锄禾的老农状,有人伸了纤手,嗅着荷香,作佳人赏荷状。

有人惊叫:瞧,那边的红莲!

红莲,倒也并非大红,而是粉红,复瓣的花瓣层层打开之后,花瓣中央的莲蓬和花蕊就合盘托了出来。莲蓬是浅绿色,花蕊是鹅黄色。簇拥着莲蓬的花蕊细细的,游丝一样在微微颤动。

花蕊微微颤动,记忆的心瓣亦微微颤动。

想起,与荷的初识,如同郭襄之于杨过的相见,一见惊艳,一见倾心。他们说,郭襄在江湖上独自寻找杨过和小龙女多年,始终未果。但我觉得,其实是她自己不愿意真正找到他们吧。她只是一直在找的路上,一直找,一直找。她在找最初的回忆,找最美的回忆,行经千山万水,大城小镇后,惊喜化作她15岁时万兽山庄树林里的初见,16岁时襄阳城上空绚丽的烟花。网上有一首小诗: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我坐着的毛驴一步一步滴滴答答,我带着的倚天喑哑。大家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找不到所以在峨眉安家;其实我只是喜欢峨眉的雾,像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

也许,看荷,也在看一段段往事的记忆。

 

与荷的约定,依旧,一年一会,看荷的初绽、盛放,以至于枯萎、凋零。

如果,一朵荷,不曾忧郁不曾惧怕,没有受过任何的凄风冷雨,一直幻想着粉艳艳的盛开,纯洁而无知地开着,想来,亦不是一件好事吧。

年轻时,只顾着一味地盛开,那塘,恨不得无边无际,那荷,恨不得更大更饱满,那样的单纯,那样的纯粹。只是,太过完美又怎会真实地存在?人生,要得太多也会缺失太多。

而今,到了懂得的年纪,看荷不喜热闹,只想静静地陪着。看荷,不仅看荷的盛开,更开始关注残荷了。

残荷,仅剩些许枯萎收缩皱巴的叶子,挂在荷干枯的茎上,茎是折的,极少有不屈不折直立着的茎,莲蓬也是斜斜的。这些折断残缺的茎构成沉寂之原色,反而有了一种更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苍凉、残缺、凄清,却有一种绝美的气韵,能攫住你的心,让你小心翼翼地不敢去踩踏,一步一驻足,静静地欣赏,直到沉迷。

有时,水温下降,它们被冻结在冰上。在无人的状态下,以各种形态匍匐在冰面。淡淡的阳光清冷地落在冰上,冰面泛起一层微黄色的光,荷的棕色茎叶开始呈现浅金的质感,干枯莲蓬里的莲子马上要从阔大的莲孔里掉落,世界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忧伤。

一切都是颓败的,但一场声势浩大的颓败孕育着壮阔的美。

荷,没有了灼灼夺人之姿,却有了硕硕风骨之态。

当人生走过青春的浮华、喧嚣,渐至中年,远离了人群的热闹、名利,人生,是往回收的。

看荷,看荷的盛开,也看荷的凋零。那一步步走过的岁月,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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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方旬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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