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乡的水井
■ 杨 青
小时候,每天清早,总要被“叮叮咣咣”的水桶声吵醒。这是爸爸要去井边挑水了。每天他上班前,总要给家里的缸挑满水,农家过日子,做饭烧水、刷锅洗脸,哪里离得开水呀?
那口水井,就在两栋房屋中间路北的高坡上。我上学后,每天清早就能看见爸爸和几户邻居的叔叔们,都到这里来挑水。他们分别用扁担的钩子钩住两个水桶,晃一晃,一使劲,水就担了起来。颤颤悠悠地将水挑回家,庄稼汉才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我上中学时,爸爸去外地干活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挑水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我的头上。头回挑水很难,冬天的井台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子,站在井台上从井里往上提水,心里发怵,两腿哆嗦。水桶下到井中,总是漂在水上,怎么也打不满。幸亏叔叔们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晃动扁担,我才慢慢地学会打水。
由于身子单薄,两桶水压在肩上特别沉,走路也不稳当。水桶一晃,水就撒了一路,裤腿也溅湿了。有时,过门槛还会绊一跤,摔个大跟头,桶里的水也洒得干干净净。因为个子太矮,我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需要费好大的力气。担水的日子长了,这些难关我一一闯过。
中学毕业后,我远赴城里求学,而后又在外地工作。阔别家乡多年,那口老井却总在我心头萦绕。自古以来,人们择地定居,必先掘井取水。水井与家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结。“背井离乡”这个成语,早已将水井和故土紧紧绑在了一起。还有“乡井土”的说法,人们远行时,总要揣上一抔家乡的泥土,以此寄托对根的眷恋。
故乡的水井确有神奇之处,至今想来也很有趣。全村十几户人家,每天都要从一口井里挑水,令人称奇的是,即使大旱之年,井水也从来没有干涸过。我家附近有两口相隔不远的井,一口是人们能饮用的甜水,一口井的水是苦的,只能浇菜园子。我在挑水时,经常看见井里有一两只小青蛙游动。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至今也没弄清楚。井水冬暖夏凉,盛夏里,用刚刚汲出的井水冲鸡蛋液,可以冲出嫩嫩的鸡蛋絮,加上冰糖喝了能清热祛暑。井就是天然冰箱,吃不完的饭菜可以装在竹篮里悬挂到井里。头天夜里从地里摘来西瓜,放在井水里沁一夜,就变得又脆又凉。冬天时,井口冒着热气,打一桶井水直接洗脸,温热滑腻,是最好的护肤品。腊月里,用井水洗衣裳洗菜,一点也不冰手。
人们对水井,向来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那时候,井边总是人来人往,邻里们天天都要在此碰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家长里短,侃着天南地北,欢声笑语始终在井台四周回荡。农忙时节的夜晚,井边更是不消停。白天里,村里的女人们被农活占得满满当当,只能借着皎洁的月色,在井边浣洗衣裳。偶尔,男人们也会聚到井旁打水冲凉,他们边洗边哼唱着采茶剧小调,悠扬的曲调在夜空中轻轻飘荡,一天的疲惫也随之被涤荡而去。
20世纪70年代,压水井悄然走进农家,我家也添了一眼压水井。一根竹竿探入地底,牵出地面那个沉甸甸的铁压柄。只需几番按压,清泉便顺着水管喷涌而出,终结了往返井台挑水的辛劳。
岁月流转,改善民生的春风惠及乡野,乡里统一为家家户户安装了自来水龙头。拧开龙头便有水流淌,吃水用水越发方便。而那口默默奉献的压水井,便功成身退。
这口水井,曾以一汪甘泉滋养了村里的一辈辈人。为了铭记它的恩德,村民们为它浇筑了水泥井盖,红漆书写的“饮水思源”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这是乡亲们对老井最诚挚的敬重,亦是对一段岁月最温暖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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