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岩

一

2025年12月8日21时45分，柴桑区发生了一次2.4级小级别的地震，随后，这次地震的话题冲上热搜，引发网友热议。不到一个小时，日本发生7.5级强震，这下地震的话题让网络上的气氛更加热烈。

这两次地震没有可比性，更没有必然性。地震是有地域特征的，九江不会有大地震发生，日本却是一个地震频发、大震不断的国家。生活在九江的中年人，应该不会忘记2005年11月26日发生九江县（现柴桑区）与瑞昌市交界处的5.7级地震，读者诸君是否知道，这是九江历史上记载的最大震级的地震，也是唯一一次造成了灾害的地震，这之前4级以上的地震也很罕见。

1966年3月22日河北邢台发生7.2级强烈地震，预示中国的地震活动进入新的活跃期，国家和全国各地的地震工作机构相继建立。1970年江西省开始筹建地震台，1973年9月九江地震台建成并投入地震监测。此后，省内3.5级以上地震的发震时间、震中位置、地震震级可以精确测定。九江乃至江西的地震记录，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多有不全，散见于各种史书、方志及报刊和调查资料中。

本文所说的九江地震，是历代无仪器记录但有文字记录的有感地震，笔者摘录的资料有三类：震中在九江的77次、外地发生地震波及九江的9次、九江发生的类似地震的自然现象15次。最早的一次发生在东晋安帝隆安五年（401年）震中在九江市区，最后一次于1958年震中在德安，时间跨度1500多年，总计101次。

震中在九江的地震，现代专家根据史料记载的现象、破坏程度及影响范围，评定给出震级的有22次，其余55次由于记载过于简略无法评级。最大一次被评定为5.5级的地震，是明万历三年二月初五日（1575年3月16日），发生在修水与湖南通城、平江三县交界处。17次处于3到4级之间没有破坏性的有感地震，可以造成破坏的中强震5级4次、5.5级1次都没有造成灾害，6级及以上的强震、大地震、巨大地震都没有发生。九江地方志、文史资料述及九江地震，有时会归纳一个特点“震级小、震时短、并未造成灾害”，应该说完全具有相当充分的历史依据。

《中国历史地震目录（公元前1831年-公元1969年）》收集了整整3800年间华夏大地上发生的4级以上的地震，仅有两次发生在现九江市的区域内。一是清同治二年七月十七日（1863年8月30日），震中在修水，震级5级，“寅时地震，有声轰然，自东而西，檐瓦皆落”。另一次是清宣统三年正月初八日（1911年2月6日），震中九江市区，震级5级，“早五鼓时地震，房屋器皿多为倾倒”。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九江“少震、小震、无灾”的特点。

二

历史记载的九江地震，广为人知的非“沉鄡阳，浮都昌”莫属。

“鄡阳”不是一个小城镇，而是一片被称作“鄡阳平原”田园阡陌、河网交错的沃野。《都昌县志》称：“宋永初二年（421年）鄡阳平原因地震活动沉陷，沦为水域”。一整块陆地沉入水底，另一整块陆地抬升隆起，如果由一次地震完成，必定是山崩地裂翻江倒海的巨大地震。鄡阳平原桑田变湖泊的原因，一般认为不是单一因素作用的结果，更不是一次大地震完成的地貌重塑。这片区域沉入湖底之前，正处地震活跃期。不断发生的中小地震，致使平原缓慢下沉，地震也只是地块沉浮的原因之一。

如此说来，这个时期的鄱阳湖畔必然是中小震不断，实际情况是所载甚少，笔者摘录到的仅两次，还不是紧挨着鄱阳湖。一是清同治《德化县志》记载的安帝隆安五年（401年）“寻阳地震”。二是《晋书·帝纪十》“五年春正月……庚戌，寻阳地震”，《九江府志》称：“寻阳地震，如雷鸣”，发生时间在义熙五年正月初九日（409年2月9日），震中在九江与彭泽之间，后被定为3.5级。一种可能是前人没记录下来。有意搜集相关史料，不能肯定说一网打尽所有记录，可以说即使有疏漏也不会太多。二种可能是鄡阳平原沉入水底与地震无关。如被称为中国历史地理学科主要奠基人和开拓者谭其骧教授，在他研究鄱阳湖演变的相关论文中，对地震因素就只字不提。

九江还有一座400多年前一场地震使其“颓然”“几倾”，至今屹立不倒的地震遗迹，这就是锁江楼。知府陈谦为锁江楼写的一篇序文里，简略记下了地震时锁江楼的遭遇：“先是地震之晨，客有过江上者，望楼址矶岸，殷殷声如雷，突黑烟黳霒矗起，未及天半，岸副拆入江，江沸涌高七八尺”，亲眼见这样的现象，即使没有魂飞魄散，至少也得吓一大跳了。

这么惊人的一幕，《九江市志（第一册）》《风景名胜·锁江楼塔》介绍道：“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六月十七日夜，九江发生强烈地震，矶岸崩塌，锁江楼及两头铁牛坠入江中。”很多有关锁江楼的文章，也都与这个说法一致。照这个现象，这次地震震级不会小了，不是说九江没有大地震发生吗？史料中，九江在这一天确实没有发生地震的记载。

问题应该是出在同治十一年《德化县志》（卷七·名胜·锁江楼）陈谦这篇序文的纪年上，序文开门见山：“岁戊申夏六月十七日夜地震”，并没有明确这个戊申年是明万历三十六年。要知道我国的干支纪年，是60年一轮换。60年后的清康熙七年（1668年）也是戊申年，就是这一年的六月十七日夜，距离九江700公里外的山东莒县郯城一带，发生了一场中国历史上震级最高、灾害最重的8.5级毁灭性巨大地震。这场地震波及江西省很多地方，德化、星子、瑞昌、彭泽、都昌、湖口、庐山、南昌、奉新、新建、抚州府、临川、安义、鄱阳、余干、婺源、金溪、庐陵等地地方志都有记载，比九江距离震中还要远600公里的广东省东源县，都出现“忽地陷一亩，深丈余”的现象，锁江楼受到损坏不很正常吗？

清同治十三年《九江府志》（卷二十五·职官·知府）记载，顺治年间九江知府中有：“陈谦，字致恭，祥符人，举人，十八年任”，其后，江殷道于康熙九年（1670年）接任。顺治十八年是1661年，锁江楼受山东莒县郯城巨大地震影响受损时间，正在陈谦九江知府任职时间内。笔者觉得，把锁江楼这次受损时间，定在“万历三十六年六月十七日夜”是误读，定在“清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夜”，或更符合历史事实。

三

九江地震没有灾害记录，大部分就是用最简单的语言记载一下，如“修水地震”“德安地震”等等，大多没有可以描述的现象，如果有，最多就是“有声如雷”，只有少数出现其它现象。

最惊人的是“山崩数十处”，这次地震发生在元至正十年五月十一日（1350年6月15日），震中在修水，没有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记录，后来被定为5级。前述明万历三年也是发生在修水的5.5级地震，也仅是“地震时有声，楼屋有倾倒之势”，房屋看样子要倒其实没倒。明万历三十八年二月初四日（1610年2月26日）发生在星子、德安间震级为4级的地震，也使这两县及相邻的永修县都出现“房舍尽皆摇动”的现象。明正德十四年春（1519年春）发生在九江市区3.75级的地震，导致“府城黑气弥月，远视如烟罩然，经月不散”，倒是让人诧异。

前述清同治二年发生在修水的5级地震，仅是“檐瓦皆落”。赣北春冬两季风力增强，屋檐青瓦常被吹落，把头砸个血洞。农村长大的孩子，对落瓦有着天然的警惕性，地震这么大的事，落几片瓦，实在不算惊人。至于屋瓦有声、立者仆地、门环相触有声、家具振振有声、帘钩帏带荡摇、屋瓦尘土错落厨中等描述，无不是亲历时心头或有一阵惊恐，事后也只是街谈巷议茶余饭后的佐料。

外地能够波及九江的地震，或者震级高或者距离近。除前述导致锁江楼受损的山东8.5级地震外，明万历三十二年十一月初九日（1604年12月29日）福建泉州海外发生的7.5级地震，波及江西省很多地方，九江的瑞昌、永修均有记录，称“房屋柱磉皆裂”，这种情况下的房子已成危房了。像湖北罗田、福建宁化、安徽霍山、湖南常德等地发生的6级左右的地震能够波及九江，就是距离较近，也没有灾害记录。

“山崩”的记载在九江史料中出现多次，同一个时间里并没有地震记录，把这些记载归于“类似地震的自然现象”。东晋咸和四年十月（329年11月）“庐山西北山崩。”元至正九年（1349年），修水“山岩俱裂，涌水，人多死者”。明成化二年（1466年），彭泽“小孤山北岸崩三里余，坏民居数百”。明成化十六年六月（1480年7月），湖口“上钟山崩”。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庐山“五老峰蛟出无算，山崩若凿”。清乾隆五十三年六月六日（1788年7月9日），都昌“矶山半庵地忽裂”。清道光二十四年九月（1844年10月），庐山“五老峰下石岩崩坠，有声如雷，远近闻之，无不惊骇”。《瑞昌县志》中还有一次因山崩而改名的记载：天启三年（1623年），颜溪山崩如削，压死一村十户居民，今呼其地为崩山。崩山位于瑞昌市、武宁县与湖北阳新交界处，相传鸡鸣两省，地跨三县。这里地质情况复杂，是泥石流高发地区，这次山崩也可能是一次破坏力大的泥石流。

自然灾害中，地震因其无法准确预测，通常都是在毫无防备时突然发生，缺乏应对时间，瞬间产生毁灭性破坏，常引发次生灾害等因素，对人类危害最大。地震时有“忽闻雷震天欲摧，山崩地裂鬼神悲”“可是操蛇作幻怪，不然六丁撞鳌首”的恐惧，震后有“颓垣败壁遍荒村”“家家月下哭新魂，积尸腐臭无棺殓”的悲惨结局。

地质条件决定了九江不会有大地震发生，在为那些曾被地震这个恶魔肆虐过的土地和人民默默祝福的同时，我深深地感受到，有史以来生活在九江的人何其幸也，天佑九江啊，九江人有福。

编辑：实习编辑

责编：肖文翔

审核：熊焕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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