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阿宝出国务工记(上)

12月12日 19时 阅读 29939


阿宝出国务工记(上)

■ 陈林森

阿宝是我的新邻居,大名陈金宝,比我小几岁,也是古稀老人。新世纪初,他作为建筑工人,在劳务输出中曾两次出国务工。

陈金宝是庐山市华林镇华林村黄家楼人,生于1954年,1966年小学毕业,因家庭成分在“文革”中辍学。13岁学了一年打铁。14岁参加生产队劳动。1981年联产承包,全家10口人,分了9亩多地。阿宝是老大,24岁结婚,分田到户那年27岁,尚未分家。兄弟姊妹6人,除了最小的弟弟在读书,其他都是劳动力。

生产队解体,家里劳力富余,阿宝就到离家不远的东牯山林场打工。他学锯板,活儿虽累,收入却比别人高。电工每天2元,木匠、砌匠都是1.8元。承包以后,一方木材10元,一天能拿5元钱,收入更高了。有一天,总场领导让他填表“转到林场去”,他看到正式职工月薪只有56元,就放弃了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和他一起干活的一个同事填了表,后来不但转了正,还当上了干部,现在每月能拿三千多元退休金。说到这里,阿宝后悔莫及。

阿宝在林场一连干了十年。1991年春节后,黄家楼村民选他当村民小组组长。还没当满三年,1993年下半年,他就离开家乡去外地打工。个人的前途和国家命运紧密相连。1992年,中国打工潮全面兴起。

陈金宝出外打工的第一站是南昌,以扎钢筋为业。他在这一行,从开始学,一直干到老,堪称“钢筋侠”。不但要掌握加工、绑扎、安装等技术,还要懂电工、焊接、切割等手艺。钢筋工最难的是看图纸,要学会看“蓝图”。阿宝聪明好学,很快摸出了门道。工资由开始的一天18元,提高到25元。在工作中他还学会了“放样”,就是根据施工图的线型和尺寸下“料单”,交由工厂供应或订制建材。

阿宝在行业内摸爬滚打了13年,终于熬成了熟练的钢筋工。21世纪初,迎来了他出国务工的“高光时刻”。2006年4月清明节后,陈金宝被派往印度尼西亚参加水电建设。印尼一家电厂建造工程国际竞标——我国企业成功中标,工程交由江西电力设计院设计,江西水电工程局承建。阿宝是作为技术工人派去的。建电厂最难的是建水泵,需要在地面以下挖很深的井,印尼没有这个技术,阿宝以前在九江二电厂(今国能九江发电厂‌)做过水泵,江西水电工程局选中了他。

星子县(今庐山市)一共派遣了3名员工。另外两个是蓼花乡(今星子镇)翻身村的陈秋生(电工)、吴玉林(钢筋工)。办护照时,县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说:“我们星子县农民出国‘打洋工’,还是第一次!”

出国时阿宝52岁,在同行中年龄最大,也是技术最熟练的。清明前,他办好了手续,4月10日离开星子,和两位同事乘车到南昌。在当地宾馆住了一晚后,与其他市县的几名员工会合。一行8人于4月11日到香港转机,当晚到达印尼第二大城市泗水市朱安达国际机场。接待人员把中国工人领到宾馆用餐。这是阿宝第一次“开洋荤”,在脖子上系一条围巾,不用筷子用刀叉。阿宝说,一上桌,每人面前放一大碗水,我们以为是酒,吓了一跳。翻译说,这是用来洗手的。主食是和中国一样的大米饭,不过是用手抓,洗手是为了进食。高脚杯里是饮料,没有高度酒,大家觉得不过瘾,后来才知道穆斯林的教义是禁酒的。

在泗水宾馆住了一晚,再乘印尼国内航班飞往工作的地方——东加里曼丹省。香港到东加没有航线,必须经过泗水中转。

在印尼打工是八小时工作制,每月休息两天。签订的合同是两年,但因为工期提前,满一年就回国了。在这一年中,阿宝的月收入5500元人民币,年收入为66000元,按月打入他们在国内的建设银行账户。当时星子没有建行,家属取钱要到九江去。阿宝说,在印尼的收入,相当于当时在国内打工的三倍。在印尼不需要花什么钱,吃住全包,90元钱一天伙食费,四菜一汤,早点每天变换花样。印尼人八成以上信仰伊斯兰教,不吃猪肉,务工人员尊重当地习俗,肉食以牛肉为主。后来大家吃腻了,回国以后再也不吃牛肉了。8个中国人,当地配一名专职厨师、一名帮工。厨师经常问我们,合你们中国人的口味吗?中国工人住的是活动板房,有电视机、空调、冰箱,以及厨卫,当地的警察时刻保护着中国人的安全。

我问他,中途能回国探亲吗?阿宝说,那不可能,想家就打电话。当时已经有手机,但与国内通话属国际长途,费用不菲。翻译让他们在手机号前加86,说是中国的区号,否则打不通。一分钟要4元多钱。后来要我们加0101686,说这是印尼对中国的专线,一分钟只要一元多了。家里当时是座机,一般是晚上通话,平均一周打一次。

公司为我们配了好几名翻译。工作翻译是在工地帮我们与当地工人沟通。中方的员工少,大量的工作还要让本地的工人去做。工地的首席翻译是华侨大学生,姓黄,28岁,祖籍广东佛山。日本侵华时,他的祖父流亡到印尼。黄翻译只会说中文,不能写中文。他对我们的态度很友好。还有一名生活翻译,年龄较大,也是华侨,对我们的生活照顾得很周到。每晚会给我们送一个苹果,然后敦促我们就寝。

我们是八小时工作制,当地工人实行六小时工作制。但和我们在一起,他们也要干八小时,超出来的两小时,由水电局付加班费。当地工人由印尼政府派遣,生活费是印尼政府支付,但工资是由中方发放,因为工程是由我们承包的。

印尼政府和人民对中国人是友好的。国庆、春节期间,他们帮我们张灯结彩,表演节目。2007年4月,工期结束,我们快要回国了。印尼为我们召开欢送会,东加里曼丹省省长也到了现场。阿宝笑着说:“我和他们的省长握了手,在国内还没有这样的荣幸!”

阿宝还说,有一次几个工人坐翻译的车出去玩,路上遇到当地的混混在马路上拦车讨钱,但对他们乘坐的汽车视而不见。问为什么,翻译说,他们不敢,你们是“老外”,国家重点保护,如果出了事,法院判得很重。

我还问到与当地居民如何沟通。阿宝说,电厂是在偏僻地方,附近没有什么居民点,跟老百姓打交道很少。与当地工人打交道,主要靠翻译。不过我们也学了一点口语。比如在工地干重活时,需要用统一的口令来协调动作,我们学会了用印尼语喊一、二、三:“洒兔、图娃、迪尬……”在商场买东西时,手写洋码字(阿拉伯数字)可以沟通,所以购物没有多少麻烦。倒是印尼使用的秤比较古怪,不是根据星码来称重,而是换不同的秤砣,一斤就用一斤的砣,两斤就用两斤的砣,不厌其烦。我暗想,如果买一斤三两怎么办?

阿宝说,印尼有一个节日禁止吃饭,叫“禁斋日”。这个节持续一个月,也叫“斋戒月”。通常每年的三月,穆斯林信徒在白天禁食、禁水、禁烟。我说,一个月不吃饭怎么行,不喝水更不行。阿宝说,他们是“见日头不吃”,天亮前和太阳下山后可以吃喝。逢到这个节日,来做工的当地工人也很少,来的可能都是华侨。阿宝说,我们中国乡下最好的房子是祖厅,印尼农村最好的房子是清真寺。

阿宝是2007年4月从印尼回国,当年12月,他又一次出国,那次走得更远,到了非洲的安哥拉。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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