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益莲

陇上西风扫高木，浮云又送秋雁归。秋天就这样按期而至，丝毫没有一点悬念。炎炎夏季的脚步声似乎还响彻耳际，那火天火地的酷热还在心头，可头顶的太阳尽管明亮无比，却早已没有了夏日的激情，令人不得不感叹：秋天就是秋天。

早晨出门，阳光洒满了街头巷尾，可是空气中有一丝微微的凉薄，梧桐树叶开始微微泛黄，再有一阵秋风，可能就要凋零了。叶子一片一片飘零时，不知道园子里是否有物伤其类的痛。紫薇花在怒放，野菊花也在墙角边探头。兴许是秋日的阳光缺少热血沸腾的青春气息，灿烂的阳光下亦有一种微微的凉气。苍翠的树丛里，东边露出一树白的花，西边伸出一丛水红色的花，这些花总开得不热闹，反而增添了一种华丽背后的隐忧。

每当秋季来到校园，总让我有点惶恐。“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那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季周末，一大堆的课要上，早读匆匆忙忙赶到学校，放下自行车就往教室冲，早上看到你也骑着自行车进校园，却没时间与你打招呼。课间操经过你的办公室窗户，看你趴在桌上，本想问问你是否不适，可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想着你一直身体很好，我也就没多虑，赶紧上课去了。哪知等我将一天的功课做完终于可以在办公室歇息时，同事告诉我，你已经在医院抢救，说病危通知书一下午下了二次。等我泪眼婆娑冲到医院时，隔着厚厚的玻璃门，我们已经隔着生与死的距离，你就静静地躺在那儿了。挥泪顿作倾盆雨，我无法抑制自己的伤心，竟在医院嚎啕大哭。当时有人不解，劝我别哭，说你怎么为一个同事这么伤心？

那时校园小，班级也不是很多，一个年级的老师就挤在一个办公室办公，甚是热闹。天生不擅长与人争辩与吵架，有了委屈就只会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的我，自然就常常与眼泪为伴。曾经我们一个年级共事，一个办公室相处，人常说同行是冤家，可你却常常像大姐一样护着我。直到我不再在初中跨头教学，只教高中的两个班级时，我们的办公室才分开。有段时间我很想吃自家烧的小龙虾，你在课余休息时跑到菜场帮我买了几斤，左叮嘱右告诫，教我怎么弄干净。可是等我中午到办公室，你竟然帮我全部洗干净剥好，还是担心我做不好。你的周到惹得其他同事羡慕不已。有人直接问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你很干脆回答：“她不会做，你会做。她为人太老实，我不能让她委屈。”

经常听人说，上海人很小气。可你是上海下放知青，你却对我很大方。我家孩子喜欢吃卤菜店做的卤凤爪，你说外面做的不卫生，要自己烧。初冬一个微雨的周日下午，突然接到你的电话，你说卤了凤爪给孩子吃，叫我去拿。放下电话没几分钟，我刚推车出门，你却骑自行车送到门前。热腾腾的卤凤爪，香气扑鼻。我拿钱给你，你用眼瞪我，说我过分。我知道你平日很拮据，不忍心让你费心还要出钱。但是你就那么坚决，我又不敢让你说我见外。冬天的风那么刺骨，孩子没有毛裤穿，我不知如何是好，你却加晚班帮我织好送到家里。

一个寒假回老家过年，没给你电话。刚回到浔城的第二天，你竟然跑来了，进门就大声嚷嚷：“你这个鬼人，干什么去了？一个假期也没个电话，也不见踪影。”听你竟然挂念起我来了，感动得要落泪。我们仅仅只是同事，你却对我像亲人一样关心。2001年的9月底，你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永远地离去。多年同事亲姊妹，很多年沉湎旧事不得自拔，只是后来兄长过世，新的悲痛让我难以再沉湎于对你的怀念中，但“曹洪珠”这个名字却刻骨铭心。你每天都扑在学校，一直做班主任，工作上不肯马虎一丝一毫，最后竟倒在工作上。

学校要扩大，那时大量引进县城的老师，你就是其中之一。个子矮矮的，块头板板的，满脸沧桑，满脸疲惫的陈爱民。“老邱做的事是没得说的，你那么认真，我很放心。”每回见面，你都是笑着夸我，弄得我不好意思偷懒，唯有努力做好。你第一次来学校工作时我们搭档教同一个班，两年后你竟然跑回你原来的学校。过了几年，突然你又跑来了，不过这次你很受重视，来做副校长。每天你很刻苦，激情满满的，说话声如洪钟。但是你却很老相，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倒是好像五十多岁的人。除了工作的接触，对你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2012年10月的清晨，突然听同事说你头晚意外走了，我惊骇得不敢相信，因为那个中午我还与你聊天。生命怎么如此无常？

2016年的9月19日，手机短信响起，一看，竟然是学校发的公共信息：“我校朱校医今天因病不幸去世……”秋风已起，黄叶飘零。犹记得新校刚建时，大伙一起上班的情景。这是个身材结实偏胖整天笑眯眯，一笑眼睛眯成缝的青年女子。部队出来的战士，自然身强体壮些。也许是她的笑容与热情，我们大家都喜欢与她凑一起玩，她给我的印象就是热情洋溢，笑声响亮，活力四射的女汉子的形象。可是突然得到这短信，真是天空阳光顿失，不敢相信这种噩耗。生命就如一层薄纸，一捅，就破。令人唏嘘不已。

一晃，新校已经落成二十年了。从市中心的老校区搬到新校区上班一晃也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校园的树木长成参天大树；二十年，学生送走一批又一批；二十年，许多青丝都已经熬成霜鬓。当年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们，而今是为人父母的人了。曾经三十多岁干劲冲天的热血同事们，而今亦显出中年的颓势。满地芦花同人老，杜鹃啼血残阳归。时光就这么匆匆，不舍昼夜。回首逝去的青春，思及英年早逝的同事，不禁泪流满面。

秋天之后是冬天，冬天之后又是春天，季节轮回不衰，可人的青春一去不复返，立在微凉的秋夜里，我默默祈祷，生命里每个我遇到过的人，不论情缘厚薄，谨祝你健康快乐，祝福我的所有同事们，心里永远藏着一个春天，身体都如青山不老。

秋天的金黄，无法抹去我对过去岁月的追念，无法让我忘却过往人事的美好，唯有将我满心的祝福洒在静寂的夜空，让明月与清风带给你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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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肖文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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