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活岁月丨鱼塘记忆

11月1日 09时 阅读 30135

鱼塘记忆

□ 陈国良

  城市中心地带,如今车水马龙,谁能想到早些年这里曾是一片近三百亩的精养鱼池。那些鱼塘大小错落,大的三四十亩连片,小的三五亩散落,五六十名养殖工人在此日夜忙碌,勾勒出一派水产养殖的热闹景象。

  80年代末,一条铁路穿城而过,将鱼池拦腰截断;城市发展的浪潮紧随其后,铁路以东的大部分水面被纳入房地产开发,人民南路以西、瀼溪路以南的几片鱼塘也陆续被征收。最后一块水面,化作了城市名片——柳湖公园。至此,以养殖为生的精养鱼池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如今再驻足于此,已寻不到半点水产养殖的痕迹。

  可在当年,这里绝对是水产养殖的“宝地”。养鱼的多是国营农垦职工,个个是专业出身的养殖能手,从娇嫩的水花培育到鲜活的成鱼上市,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成鱼起捕后十分钟就能送达菜市场,鱼还在筐里蹦跳,就被抢着买走,售价自然不低;加之临近城区,垂钓方便,更让这片鱼塘声名在外。

  在所有养殖环节里,水花培育是最考验技术的活计,一般养殖场里也没几个人能胜任。从孵化场引进水花,再培育成夏花,过程步步惊心,稍有差池便可能全池覆没。因此,养殖场总要选经验丰富的老职工承包鱼种养殖,年轻职工只能打打下手,边学边练。毕竟“做粑也有三次失手”,养鱼苗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一旦失败,不仅一年收入泡汤,整个家庭的生活都可能陷入困境。我也曾跟着师傅学过养水花,却始终没机会独立上手——因为城市发展的脚步来得太快,养殖场渐渐被改造成市民休闲的公园,我也从养殖一线“解放上岸”,告别了鱼塘生活。

  水花养殖的细致,堪比“张飞绣花”,又像月嫂照料婴儿,得大处着眼、细处着手。前期要清塘晒底,用生石灰全池泼洒消毒,杀灭病菌和敌害;消毒五六天后注水,施有机肥培育天然饵料;接着是水花下塘,之后的日常管理更是烦琐,饵料投喂、水质调控、敌害防控、病害防治、分塘转养,每一项都比成鱼养殖复杂得多。反观成鱼养殖,因鱼的个体较大,肉眼能清晰观察到它们的活动、摄食情况,即便出现少量死亡,也能及时发现处理。可小小的水花不同,水里水草过密、青苔疯长,都可能成为它们的灭顶之灾,等发现鱼苗数量锐减甚至归零,往往已回天乏术。

  那时养鱼,本就是高风险的营生。鱼塘每亩年租金三百元,一口大的塘一年租金就要一万多。老话说“养鱼是水中摸月”,一点不假——怕养不好亏本,养好了怕发大水冲跑,没水患还得防偷。不少同事就是承包养殖亏本后,无奈远赴东南沿海谋生。如今看央视《致富经》,节目里的养殖故事诱人,可角落里“养殖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的小字,才是真正的金玉良言。

  万幸的是,我养鱼的那几年没栽跟头,反而小有收获。鱼塘地处城郊,起捕转运都方便,出塘的鱼新鲜,价格自然可观;加上那几年雨水充沛,气候适宜养鱼,收益比单纯拿工资高出不少。可这钱绝非轻易得来,得有好的养殖资源,懂技术的管理人员,更得有通畅的销售渠道——世上哪有“皇帝女儿不愁嫁”的商品,只有把鱼变成真金白银,才算真正的收益。现在刷抖音,总看到有人晒着鱼塘问“放多少鱼”“养什么鱼”“怎么赚钱”,什么都不懂就盲目投资,除了佩服他们的胆量,实在说不出别的——养鱼哪有这么容易?亏本是常事,无非是亏多亏少罢了。

  老话讲“世上三件苦,打鱼打铁磨豆腐”,可在我看来,养鱼比打鱼更苦。打鱼的累活要干,养鱼的细活也少不了。即便卖鱼时被人一口一个“老板”叫着,也别真当自己轻松——水里岸上连轴转,一天忙得脚不沾地。赚了钱还好,若是亏了本,日子还不如打工仔踏实。

  当年冬捕的场景,虽没有查干湖那般壮观,却也刻在记忆里,冷得让人难忘。冬天是干塘捕鱼售鱼的好时候:水温低,鱼鳞收缩紧密,拉网时不易受伤,过塘成活率高;又恰逢年关,成鱼销量大,价格也更可观。捕上来的鱼,不能上市的就留作大规格鱼种,等到来年端午前后再卖——那时小池塘刚放养,大湖水位未涨,市场上鲜鱼稀缺,城郊鱼塘的鱼占尽“天时地利”,有时鲢鱼比常见的鲤鱼、草鱼还抢手。通常到中秋前后,这片鱼塘大部分成鱼就已售罄,冬捕只针对少量鲢鱼、鳙鱼,以及沉在塘底不易捕捞的鲤、草、鲫鱼。

  养鱼既要懂技术,更要能吃苦,还得时刻绷紧“防风险”这根弦。要防高密度养殖导致的泛塘,要防大水冲垮塘埂让鱼逃逸——多少人多年心血,一场水患就可能毁于一旦。鱼塘多在低洼地带,离不开水,却也怕水。老话说“小心行得万年船”,这话也是养鱼人用经验换来的忠告。

  水里泥里抓鱼的日子成了过往,当年的老师傅们满头白发,我也两鬓斑白。昔日的鱼池变成了公园,如今遛弯时,我们常会在某处碰面,回味着当年的趣事。

  不知不觉,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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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文婧

责编:肖文翔

审核: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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