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柴
□ 易先云
夜半三更起床,挑着二三十斤的木柴走洼地、爬高山叫卖,这是我儿时谋生的渠道之一。68岁的我,想起我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卖柴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童年的生活过得艰难,那条扁担仿佛还压在我的肩膀上,我那一声声“卖柴呦,卖柴呦”的吆喝声,仍然在山谷里回荡。
我出生在湘西北丘陵地区的一个山湾里,背靠一座漫无边际的大山,我住在大山的南边,翻越山顶后,我挑着担子,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到了山脚下的北边。南边人烧柴不愁,而北边只有稻田和菜地,夏天连个歇阴的树荫都没有,山林特别少,开锅做饭没有柴火,冬天只能“猫”在被窝里取暖。
在我家的自留山上,松树的针叶成了引火的火源,生长了几十年的松树枯萎后,成了村民灶膛里的柴火。我把针叶装进箩筐,用斧头劈开一棵棵枯树,用火柴点燃针叶,一节节晒干了的木柴越烧越旺,没有电,也没有煤气,用干柴点燃生命之火。
北边的人望“柴”心叹,拿着扁担和棕绳,来南边挨家挨户采购柴火。身高不到1米4的我,是家里的“砍柴工”,经常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小伙伴们凌晨三四点钟挑着二三十斤的担子,沿着泥泞的洼地、狭窄的土路,翻越大山,山路越爬越高,越爬越陡,尽管天寒地冻,我和伙伴们衬衣湿透了,在半山腰里歇一会后继续爬山。老人们说:“小心山里有老虎”,我和大家鼓足勇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把干枯的木柴送到北边的农户家里,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拿着三四元的“货款”后,我和伙伴们沿着那座大山回到家里,父母亲还没有点亮起床的煤油灯呢。
在童年时代,我不知爬了多少次大山,用辛勤的劳动成果换来学费,还补贴家用。爬山,壮了自己的胆量,增强了体质,赢得了不菲的报酬。那一根扁担压在肩膀上,那一条山路磨破了我的布鞋和母亲用稻草编织的草鞋,让我在童年的心灵里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先苦后甜”。
当年,我放学回家后,把松树的针叶扒成堆,将一棵棵枯死的松树和杂树锯断,带着弟弟、妹妹把一篓又一篓、一筐又一筐针叶往家里扛,把一担担木柴往家里挑,生火做饭、取暖,烟火不断,爬小山获取家里的烟火气,上高山为北边的人们送温暖,名利双收。如今,村民的身份变成了居民,家家户户用上了电灯照明,煤气管道翻山越岭“走”进千家万户。我和儿时的伙伴们很少到山林里砍柴了,昔日光秃秃的山路被繁衍生长的树木和杂草覆盖。有些七八十岁的老年人闲不住,看到自然枯死的树木,便扛回来锯断,廉价卖给左邻右舍,点燃无烟取暖炉,寒冬腊月,老人围坐在烤火炉前,尽情地享受时代变迁给人们带来的红利。
我家房前屋后樟树、泡桐树和橘子树树枝也有枯萎、夭折的时候,几十年的竹林渐渐枯死,我们截断树上的枯枝乱叶,锯断倒在地上的废弃竹竿,冬天烤火的火源无忧。89岁的母亲在享受着新时代幸福生活的时候,说:“你们小时候跟我一样吃了很多苦,现在我和你们一样过着幸福的生活,我要活到100岁。”
编辑:王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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