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毛衣
■ 李黎茗
小婶的母亲育有二女二子,分别叫玉兰、玉香、玉林和夏林。玉香大我4岁,是我的发小。那时,我们常常黏在一起。一起砍柴,一起拔猪草,一起看露天电影,一起讨论八卦。讨论哪个村的男孩帅气,讨论将来我们会嫁去哪里。最后,玉香嫁去了隔壁村,我则嫁到了海峡对岸。
长大后的玉兰则成了我的小婶。小婶性格细腻,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她有着一门无师自通的手艺——针织。至于玉香,脾气、性格比小婶更温和一些。她刻苦耐劳,不管是上大山砍水竹,还是在小山砍茅秆,她赚的钱总比其他孩子多。
1971年,因建柘林水库,我们村往高山上搬。村里的田地是后来开垦的,每年的收成只够一家人的口粮。傍山吃山,我们家中的经济来源需要靠副业支撑。水竹和茅秆都可以用来制纸。砍下来的竹子和茅秆卖出即可换成现金,于是大家每年秋天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竹子和茅秆。
记得有一年,收茅秆的老板提前捎来信息,说是暑假要来我们村收购一批茅秆。水竹以现场质量定价,100斤的价格一般在7.5元至9元之间,茅秆则是3.5元至4元一捆。
那天,炎热的天气烤着村子,玉香和邻居大娘到我家里打牌消磨时间,到下午便一哄而散,该上山找副业的找副业,该下田拔猪草的拔猪草。母亲笑着对玉香说:“玉香,你今年又找了不少钱吧,能不能带我细捞去看看世面?”
“只要不怕刺和山蚊虫,就跟我一起去吧。大家一起钻山圃应该很热闹。”玉香爽朗地一口答应。
因着母亲一句玩笑话,我这个向来只手不沾阳春水的人便跟玉香一起出了门。玉香在前面走,我紧跟在她身后。山是险的,路是陡的,茅秆躲在山槽洼中。
“我们一人一边。你先去那边把它砍倒,再剔叶,小心手别被茅叶锯到。这洼很漂亮,能砍出四捆以上的茅秆,一捆卖四元,可卖十几元呢。”玉香开心地评估。
当我还在想怎么下手时,玉香的左手已经快狠准地撂倒秆身,右手一刀下去,不一会儿工夫便放倒了一片。最后,她砍了三捆半,我只砍了一捆半。第二天,我们将茅秆扛到村子口的收购场,我卖了4.5元,玉香卖了15元。母亲说,这是我用劳力换来的钱不需上缴,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当时,我们村很流行毛线衣。看到同龄的女孩们一个个穿上母亲织的毛线衣,我非常羡慕。外公看出我的心思,便提议:“我看你天天在玩毛线,我回县城帮你把毛线买回来,你自己织一件吧。”果然,外公下一次从县城回来,帮我买了1.4斤紫罗兰色的毛线。外公说,这么多毛线,我跟姐姐可以一人织一件毛衣。其实我的钱只够买半斤毛线,其他的钱都是外公补贴的。
毛线买回之后,又一难题出现了。当时14岁的我只会织小围巾和手套,哪里织得到毛线衣。大我7岁的小婶玉兰向来心灵手巧,会织各式各样的花纹。那时候,买毛线的钱是一个家庭不小的开支,请人织毛衣也是一件大事。我年纪小,不敢向小婶开口,这件事便被我一直压在心里。
有一次,小婶从镇上回来时路过我家门口。我殷勤地走上前甜甜地叫了声“婶娘”,便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往前走。眼看就快走到小婶家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鼓起勇气问:“婶娘,你可帮我打一件毛衣吗?毛线外公帮我买好了。”
婶娘二话没说就立马答应了,并吩咐我第二天把毛线拿去她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婶便帮我织好了毛衣。还记得那件毛线衣的花纹叫洗衣板花,织好的毛衣看上去就像海浪般有序地起伏。这么美的花纹,不知道谁帮它取了一个这么俗气的名字。
我拿到毛衣时开心得不得了,都忘了和小婶说谢谢,抱着毛衣就跑回了家。回家后,我把毛衣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枕头边。晚上,全家人忙完农活坐在禾场上拉家常时,我才把心爱的毛衣拿出来炫耀:“我也有新毛衣了,我再也不用羡慕人家的毛衣了。”这件紫罗兰色的毛线衣一直被我收藏着。因为有它,我的生活愈发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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