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荇菜
■ 李迎春
初识荇菜,是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个蝉鸣聒噪的夏日,我驾车去村子里的池塘看初放的荷花。赏荷之余的意外收获是在当地人的指点下认识了荇菜,一看就难以忘怀。那纯洁的绿色,那高贵的金黄,惊艳了我的眼睛。
在村民眼中,荇菜实在是普通得很,然而当我将目光从水面移向古老的典籍,才惊觉这寻常水草,竟承载着千年的诗情与哲思。幼时读《诗经·关雎》时就无数次勾勒过它的倩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现在荇菜满眼皆是素不相识,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看来世俗的眼光,是难以辨别那些隐身在民间的“贵族”们的。
这是第一次走近荇菜。在这之前,从未发现荇菜的身影。在这之后,便开始关注荇菜的前世今生。当初夏的风吹绿了大地,吹翠了山川,荇菜也一觉醒来,开始梳洗打扮。荇菜生性坚韧,花期绵长,足有半载,不似昙花那般短暂。它虽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却也不乏碧玉之姿。它没有桃花那般娇艳,更没有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它只是默默地盛开着,可那份源于生命本真的从容与自足,便是一种无声的贵族气度。
如果说荇菜品行高洁,那是再恰当不过。作为生长在水边的荇菜,若论“高”,它谦逊地贴着水面有些勉为其难;可若论“洁”,则当之无愧。荇菜在自己的领地里,如池沼、湖泊、沟渠、稻田、河流,每天沉入水中嬉戏,与蜻蜓、青蛙为伍。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好不快哉。近些年水质污染时有发生,平静的水面顿起波澜。荇菜不再沉默,而是挺身而出,为了自己,也为了底层的水草们,凭着多年的修行,出手清理害人的氮磷含量,抑制藻类肆意圈占地盘的暴行。这份净化浊水的担当,不正是其洁之本色的最佳注脚吗?这“洁”,是水涤的清气,更是心境的澄明。只是荇菜不喜欢让这些虚名烦扰了自己的清静。
在诗人笔下,荇菜香风幽幽了千年之久。唐代诗人王维有“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宋代诗人陆游有“钓丝萦藻荇,蓬艇入菰蒲”。就连现代诗人徐志摩,也在康桥的水边吟唱:“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颜氏家训》中“今是水悉有之,黄花似莼”这句话,用荇菜告诫自己家人要保持淡然的心境。
荇菜不仅品行高洁,而且是上好食材。叶柔嫩多汁、富含营养,食之清香爽口。明代文人陈继儒《岩栖幽事》中也有言:“吾乡荇菜,烂煮之,其味如蜜,名曰荇酥,郡志不载,遂为渔人野夫所食。”说明荇菜曾经作为菜肴,端上了古人的餐桌。随着健康风的盛行,荇菜被写进菜谱、摆上餐桌。以荇菜为原料的菜肴丰富多样,不仅可以凉拌,还可烹炒。由于清热解毒、利尿消肿的疗效,荇菜成了绿色食品。
写作之初,我与荇菜并不熟悉。现在,我将它认作心灵上的契友。它从《诗经》的吟咏中走来,根却深植于最朴实的民间沃土。千年来,它以碧叶黄花泽被水域,以清芬滋味滋养黎民,更以那份沉静坚韧、无私担当的品性,诠释着何谓源于生命本真的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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