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 |(品读)他的幽默 世界无法抵挡

7月17日 19时 长江周刊 阅读 29550

他的幽默 世界无法抵挡

■ 伍 穆

近日拜读台湾知名作家林清玄的散文《正向时刻》,结尾一段这样写:“我把莲花和玫瑰插在花瓶,心想,有些朋友真像花园中的花乍放,时常令人惊喜,下次也要想个什么方法,让他惊喜一下,或者两三下。”

作者一位朋友,从桃园的中枥坐火车往基隆看女朋友,临时想买一朵玫瑰送女友,在花店看到宝蓝色莲花,联想到住在松山的林清玄,打算顺路把莲花送给这位友人。可步行到林家,主人不在,他以为很快就回来,结果久等不值,离开时不但把莲花留下来,也把因时间太晚来不及送出的玫瑰,一并留给林先生,且留下短笺一封:“在这个世间,只要不会伤害别人的事,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吧。”作者念罢字条,心情激动,写了开头那一段话。

台湾话中的“正向”,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正能量”。故事虽小,中枥的朋友途中购得的莲花,价格也不会令人咋舌,但读后颇有治愈感,就像喝了一口味道将将好的心灵鸡汤。这个几百字的小故事,加上朋友的便笺和作者的感叹,使故事的意义瞬间升华。

玩味作者的文字,赞叹末句的不寻常。按常理,写到“让他惊喜一下”,文意已足,作者却又补上一句:“或者两三下”。值得注意的是,它越过语法常规,把非数量意义的“一下”(副词,有短暂或略微之意,在日常对话中能减轻句意分量,使语言委婉)当作数量词,接下来的“两三下”有点“虚”张声势的味道,在“一下”的基础上加重语意,令人感觉有故作认真的俏皮。

新时期的文学作品,幽默之风潜滋暗长,新世纪以来更加蔚为大观,几乎成为改革开放前后文学作品在语言风格上的一道明显的分水岭。翻开文学书刊,刷新美篇公号,真个是:严肃与诙谐齐飞,幽默共讽刺一色。毕飞宇是20世纪80年代涌现出来的代表性作家,获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郁达夫文学奖等奖项无数。著名评论家王彬彬在《新文学作家的修辞艺术》中说:“毕飞宇小说具有一种幽默的品格……毕飞宇的有些小说,幽默性的叙述甚至成为了一种基调。”例如《推拿》《玉秀》等获奖作品中富有特色的插入语、排比句乃至闲笔,使寻常的叙事幽默化。

王连方来到石码头,对着小快艇巡视了几眼,派头还在,威严还在,一举一动还是支书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还在党内。他抬起了胳膊,向外掸了掸手,说:“出发吧。”马达发动了。(毕飞宇《玉秀》)

王连方是玉米的父亲,担任村支书二十多年,满口革命话语,实则满心龌龊,假公济私,欺男霸女。这一次,他的大女儿玉米要嫁给刚刚丧偶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郭家兴,他自己虽因破坏军婚被革了职,但“派头还在,威严还在”。作者不满足于这样一般性的叙述,把人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挖了出来。这段描写离不开20世纪70年代的特殊背景,毕飞宇往往通过对那个时代所流行的政治性话语的戏仿和挪用,使叙述幽默化。

贾平凹的散文《我有一个狮子军》的开篇:“我体弱多病,打不过人,也挨不起打,所以从来不敢在外动粗,口又浑,与人有说辞,一急就前言不搭后语,常常是回到家了,才想起一句完全可以噎住他的话来。我恨死了我的窝囊。我很羡慕韩信年轻时的样子,佩剑行街,但我佩剑已不现实,满街警察,容易被认作行劫嫌疑,只有在屋里看电视里的拳击比赛。”这样的语言,看似平平常常,拉家常一般,却暗藏着机谲与幽默。

山西女作家、赵树理文学奖得主陈年的短篇小说《重明鸟》写清明时节的祭奠,作者用幽默的笔触勾画了两代人认知的差距:“不过母亲一直觉得这些花没啥大用处,好看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当饭吃、当钱使。母亲认为生活在那边的父亲和活人一样最需要钱,买米买面、穿衣吃饭、一日三餐、人情往来,没有钱怎么行?我很想多嘴问一声,难道爸在那边没有退休金?他活着时在矿上可是响当当的八级电工。但看看母亲一本正经的脸色,没敢胡说。”

小说描写给父亲上坟时买花,来到一家鲜花店买了两束菊花,卖花姑娘听说是老坟,还免费搭了两枝红色的康乃馨,说是老坟配红花更好看些,有点过节的气氛(民间以清明节为“鬼节”)。实用主义的母亲对买花不以为然,唠叨了几句。“我”(父亲的二儿子)想插话,却没有说出来,这里的心理描写属于闲笔。小说是以刻画母亲的形象为主,插进的这个心理活动并不是刻画母亲形象的,而是有点“抬杠”的味道,但也隐隐地使这段描写中老人固执、呆板的性格增添了些许活泼的气氛。

王朔有一句经典的话:“导游的幽默都是编好的。”在我看来,这句话不是批评导游,而是告诫作家,幽默不是食柜里的调料,可以事先储存,以待“不时之需”,而是一个人先天禀性的自然流露,也是一个人素质、智慧的自然展现。

2005年,余秋雨应台湾著名经济学家高希均邀请赴台巡回演讲。在台北的演讲由时任市长马英九主持,听众两千多人。几天后在台中演讲,观众多达三千多人,主持人是时任台中市市长胡志强。看到这种盛况,胡市长在致辞的结尾说:“我走到这个礼堂门口时,心里非常高兴。就是维也纳交响乐团来,也没有看到这么多热心的人来参加。我要请大家给自己一个掌声。”

这几句就不失幽默,既有夸张又有互动,所以,余秋雨说他“很会讲话”。掌声过后 ,他又讲了一句话,更是引起一片笑声:“所以,比较城市的魅力,不应该比较市长头发的多少,而应该比较余教授演讲时听众的多少。”

胡市长自嘲头发稀疏,比不上马市长头发浓密;但他又知道,今天台中市的听众数量,比台北多。因此,他开了个玩笑。这是旁人无法模仿的On site humor(现场幽默),是“导游式幽默”不可同日而语的。如果胡市长只说后一句(“应该”),不用前一句(“不应该”)来陪衬,虽然也有效果,但更像小孩在争输赢,缺乏成熟的睿智,不会引来“一片笑声”。

我们知道,马克·吐温是美国20世纪初的幽默大师,他的幽默讽刺不仅仅是嘲笑人类的弱点,而且是以夸张手法,将它们放大了给人们看,希望人类变得更完美,更理想。有人评论马克·吐温说:他的幽默,世界无法抵挡。推展开来,中外优秀作家的幽默,都是无法抵挡的。这是因为,幽默是智慧的流露,灵感的触发,力量的喷涌,自信的绽放。幽默与讽刺,给人带来阅读的快感,也给人增添前行的勇气。

周刊邮箱:jjrbcjzk@163.com

主编热线:13507925488


版权声明

本原创内容版权归掌中九江(www.jjcbw.com)所有,未经书面授权谢绝转载。


编辑:王嘉琪

责编:肖文翔

审核:朱静

评论

下载掌中九江

扫描二维码下载,或者点击这里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