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岭与鹿

■ 金 漪

桃红在意念中，总觉得庸俗了些。可亲眼看见了桃红，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好颜色，不会有意念里的俗气，却多了些自然的仙气。

水陆生灵，可爱者不少，而我独爱鹿。若问缘由，能言语出来的理由很多：优雅，轻灵，温暖，祥瑞……但我更想说，爱鹿，是说不出理由的，只知道看到这些精灵，心就会欢喜，会平静，会觉得有所寄托。

对于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来说，在桃红岭通幽的小径远上岭山，是清心的。满目青绿里偶出一丛映山红，大抵是橙红的？似乎是绯红的？这花是可直接食用的，甜甜的，世间的食物因必然的果腹功用略失些情趣，而边漫步边从枝头取花入口，抑或在一个悠闲的午后，摆上一盘刚摘下的杜鹃朵花，持一卷散文，吃的便是雅趣。挂在半山腰的一树又一树的紫藤，似垂下的紫色帘栊。枝丫四展的油桐开满枝头的花荣，乍看去似落雪，细看处，素色花瓣深处如花丝般的红痕。这是给花蕊隆重出场准备的漫天烟火，用最简约的素净映衬出最璀璨的绚烂。在垂首时，我觅得药食皆可的细柱五加，那种对中草药的热爱在觅得的那一刻难以言表，只可舞之蹈之。在听到桃红岭野生梅花鹿保护区林站长讲述自己在护林的过程中发现新物种中草药——彭贝母的那一刻，我能深深地共鸣到那种乐趣。林站长，我并不熟悉，从他那黝黑的脸庞上，矫健的步伐里，朴实而又专业的介绍中，能推断出这是个踏实勤恳，忠实专业也擅长专业的人。他能在山林里与生灵共舞，却似乎不擅长与人交往。也许不是不擅长，而是更喜欢与林间生灵交流，大抵心灵干净的人都是如此。

野生鹿是很难遇见的。十几万亩的林区，并不是一两次的探访就可以寻得梅花鹿的。也许它们就在不远处，可凭借其在野外生存的警觉性和远超人类的听觉和嗅觉，会在人类发现它们之前就迅速离开。我们只能在保护区智能控制大厅里看到由红外相机传回的照片和5G设备实时传回的梅花鹿活动影像。静止时的警戒，奔跃时的脱动，无不透露梅花鹿的优雅与灵性。影像再好，终有一种镜花水月的虚无。为尽量弥补这样的缺憾，保护区负责科普教育的应副局长亲自带着我们来到梅花鹿圈养基地。她以对梅花鹿专业的讲解，以对鹿文化深刻的认知，让我在鹿的象与意中尽情地驰骋。

鹿群迎面而来，雄鹿因其大而美的角在鹿群里极为显眼。群鹿的尾部翻卷而起，棕色的皮毛翻卷成白色，人类的声音很早就被它们听到了。它们静立着，望着轻声细语的陌生人类，不时地来回走动，总是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是静止而警戒的样子吧。在鹿茸与鹿角的轮回中，强大的再生能力勾起了人们对医学应用的无限憧憬。鹿茸滋补，鹿角消散。鹿茸传递着生命欣欣向荣生长的信号，鹿角展示着生存残酷不休争夺的武器，大自然里总是教会我们相生相克的哲学。终是明了，为何见鹿，心就会有所寄托；终是明了，为何如此脆弱的生物，会被道家、佛家等宗教赋予神性。

漫步在彭泽县黄花镇大塘村静谧的小径上，参天古木，焕发出春的新绿。修竹成林，风经过，碧箫低沉叶旋舞，下有小笋破土而出，空气中弥漫着新竹的清鲜。青枫颀秀，美得宁静，在薄雨的浸润下舒展着如玉般温润的叶。树下落满的果，似刺球，一路上，带着枫的香。箬竹左一丛右一簇的。母亲会在端午前后寻来箬竹叶，包着粽子，用箬叶的竹香清减粽子的糯腻。过节尚早，但带着箬叶的香味却已嗅到。古老的樟树一年又一年荫庇着这个村庄，陈叶落便新叶出，这是一种精准表达“向死而生”的树，叶落铺满脚下的青石板，松软的落叶径，让人放下，凋零亦是一种美好！小雨轻风中，不时有细素如雪点点落，大抵是香樟的素华吧，也并不分得清，沁人心脾的又似乎是一种竹笋的清新，且不去细究，只晓得这林间呼吸是一种美。我见过松树，却从未见过满树松花的松，茸茸的，宛若顶顶皇冠，却无皇冠的冰冷，一株又一株的金樱子，展开那静雅而素洁的容颜，指引着一条通往水库的路。库中水澄澈，村民可以直接饮用，大抵是这样高质量的水，才引得华南亚种的野生梅花鹿在此栖息繁衍，自由生长；大抵是这样优质的水，使得这里的植物恣意生长，郁郁葱葱；大抵是这样清澈的水，使得这里的人们健康长寿，心灵纯洁，成为保护野生梅花鹿的自发力量。保护区山下就是村庄，鹿时常下山啃食庄稼。即使遭遇损失，村民们也能积极配合保护区的工作，真正践行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桃红岭野生梅花鹿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往往一入山岭，便是一生。他们用热爱，去保护野生鹿群，去探索发现，去科普宣传，去参与科研；他们用热爱去坦然接受孤独，去平静面对艰难，去积极允许平凡，去悠然与鹿同林。当热爱如光芒刺透云层，我们能清晰地看到平凡的人身上充盈着不平凡的气质，伟岸而挺拔。

有传说陶侃游此，如仙境般的风景吸引其择此隐居，所带来的神兽——梅花鹿在此找到心属的自然。今一览，桃红岭配得上这样的传说。梅花鹿华南亚种在最初的不足60头发展到现在的600余头，而此时全国总量却只有1000来头，这里人杰地灵，神兽自留。

家乡如此多娇，林深见鹿，天音鹿鸣，常叩心扉！

编辑：吴晨

责编：肖文翔

审核：吴雪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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