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品读)《行迹山川》的历史文化意义

12月6日 19时 阅读 31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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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迹山川》的历史文化意义

■ 陈 政


黄爱和先生在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行迹山川》一书,于旅游文化或文化旅游,究竟有什么意义?我有如下粗浅看法。

《行迹山川》以庐山为底色,兼及各地尤以历史文化著者为优。他仿佛在践行一种“慢走、细读、深悟”的旅读方式,先循古道梳理儒释道的文化地层,再借诗文碑刻与山水对话,最终以身心体验替代打卡拍照。它提示现代旅游:把线路做成时间轴,把景点还原成活场景,让游客成为文化长河中的“原住民”,从而由观光转向养心,由消费场景转向精神家园。

黄爱和的《行迹山川》作为当代文化散文集,其血脉深深植根于中国悠久的山水散文传统之中,同时又带有鲜明的时代印记和个人风格。

《行迹山川》融儒释道文化与现代旅游于一体,唤醒历史记忆,彰显地域文化精华,为当代人提供心灵栖居的范本,是黄爱和旅读书写的澎湃原动力。如果我们深入探究,就会发现黄爱和散文对中国传统山水散文,既有传承,又有创新。

我们先看他对古典山水散文传统的继承。

“天人合一”的哲学内核:在历代传统中,从郦道元《水经注》对自然的神异化描绘,到柳宗元“永州八记”中“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物我两忘,再到苏轼《前后赤壁赋》对宇宙人生的哲理思辨,中国山水散文的核心从来不止于写景,而是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鸣,在山水间安顿心灵、体悟大道。

黄爱和的写作同样超越了简单的游记。他行走于祖国山川,特别是以江西山川以及庐山、长江、鄱阳湖为主要背景时,分明是在与土地和历史对话。他描写一棵古树、一段残壁、一条古道时,总是试图探寻其背后的“灵晕”,打通文史哲的秘密通道,寻求个体生命与悠久历史、广阔天地的连接,从而延续了“天人合一”的古典文化精神。

中国传统散文都有一个非常明确的书写目的,叫作“文以载道”。尤其是山水散文,常托物言志、借景抒怀。作者将个人的政治失意、人生感慨、理想抱负寄托于山水之间。如欧阳修《醉翁亭记》的“与民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的“先忧后乐”等等。

黄爱和同样“载道”,但这个“道”,更多是对地方历史文化的挖掘、反思与传承之“道”。他的散文承载的多是赣鄱大地的文化记忆,特别是庐山文化记忆,旨在唤醒人们对脚下土地的历史认知和文化自信。我以为,这是一种更具现代性的、文化意义上的“载道”。

《行迹山川》《半山听雨》《晤雪江州》等系列作品,承接了中国传统经典散文的优秀基因,重在发掘深厚的文史底蕴,勾勒出诗画意境。优秀的山水散文往往旁征博引,融会诗词、典故、地理、方志于一体,文字本身极具画面感和诗意,追求“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境。黄爱和身为学者型作家,其散文考证严谨,大量引用方志、碑刻、古诗文,文史底蕴极为丰厚。他的文字细腻优美,善于营造画面感,例如对庐山云雾、牯岭小院和“桃花源人家”一草一木的描绘,就充满了古典的诗意美。他写听、写看、写感受、发感慨,这是对传统文人审美的直接继承,颇具“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悯情怀。

《行迹山川》的创新之处,则是随时代变迁而变。中国古代传统散文作者,多是士大夫文人,其视角是上层精英化的。笔下的山水常是其仕途失意后的排遣之所或道德理想的象征物,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色彩和阶层烙印。黄爱和的身份是基层公务员和文化行者。与古代的文人士大夫相比较,他的视角更平视,更接地气,更带有关怀大地的人文色彩。他不仅是抒发个人情感,更是以一个文化勘探者和历史讲述者抑或邻家大叔的身份,为地域文化立传,为普通人记忆存史。他的忧思是对现代化进程中文化根脉断裂、历史记忆流失的深切关怀。

身份的转换带来时空观念的拓展:从“当下即景”到“历史的纵深”。历代传统散文的怀古,更侧重于对“此刻”所见之景的即时性描绘和感悟,时空相对集中,如一次夜游、一次登临。而《行迹山川》深受现代史学、考古学和人类学影响,其散文具有极强的时间纵深感和历史层次感。

黄爱和看到的不仅是眼前的山水,更叠加了地质时期、先秦文明、唐宋辉煌、明清移民、近代革命等无数图层的“文化地层”。他的行走是一次次时间的穿越,这是古典散文较少具备的宏观视野。当然,这也是黄爱和将行吟诗人转换到语言行者的先锋性实践,还是他将诗意栖居改写成禅意栖居的东方式超验主义归真尝试。

《行迹山川》一书中,收录了2022年4月写的一首七律《六十初度》,诗前有小序云:“六十年世态沧桑,心箧杂芜,于今始觉轻装是简,放下归真。”短短的20余字,透露了许多信息。在写诗时,作者已经60岁了,且离“志得意满”相去甚远,故觉得要将“沧桑”“杂芜”放下,学他的老乡陶渊明先生,“归真”。

但我还从这里看到了黄爱和心态的变化。用学术一点的语言来表述,那就是核心关怀的转移,从“内心观照”到“文化寻根”。

我们知道,核心关怀是向内的,旨在通过自然进行自我心灵的调适,进行人格的淬炼和哲学的升华。黄爱和从制砚、书法和喜茶开始,进行“三观”的重大转向,到《行迹山川》阶段,仅仅数年时间,实现了从“笔走龙蛇驹走隙,砚磨日月墨磨人”(《六十初度》)的形式向“内省”的转移,为“世海沧波犹一觉,晚晴归照是葛巾”的超然人生境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核心关怀也是向外的,旨在进行文化身份的追寻和地域文化的建构。他试图回答“我是谁”“我们从哪里来”的问题,他的散文因此具有了文化志、地方史的性质,其社会功能超越了单纯的文学审美。

因此,我们能非常清晰地观察到,黄爱和系列散文作品(《行迹山川》《晤雪江洲》《半山听雨》)所依托的知识体系、写作方法与古典山水散文的不同之处。

 历代传统散文,多依赖于传统的经史子集知识体系和直观感悟的写作方法。而黄爱和的《行迹山川》等散文系列,则融合了现代地理学、历史学、考古学、民俗学等多学科视角和方法。他的写作是“行走的学问”,是建立在大量田野调查、文献爬梳基础上的“知识写作”,这使得其作品除了文学价值,还具有很高的文化史料价值。

在我看来,中国历代山水散文与黄爱和《行迹山川》散文的核心差异还在于从内在修身向外在文化建构的转身。古代创作山水散文的都是士大夫文人,而黄爱和的优势在于以现代知识分子、文化行者的视角写作,这是从精英抒情到平视的文化关怀。同时,这也是从侧重当下即景到强调历史纵深与“文化地层”维度的转身,也就是从静态观赏到动态的历史挖掘。另外,聚焦点不同,也迫使作者转身。知识体系从传统经史子集转为史学、地理、考古等多学科融合后,叙事方法也从感性、感悟、记录转到理性思考的发散性思维写作。

总之,《行迹山川》既是中国传统山水散文在当代的优秀继承,又以其优美的文笔和深邃的哲思延续着文脉;同时作者又是一位有心的创新者,他注入了现代的视角、知识体系和问题意识,将山水散文的范畴从文学拓展到了文化,使其成为记录和思考地方历史与文化命运的重要文体。

名山大川,同样需要记录它的优秀文字。《行迹山川》一书,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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