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纹路与精神的年轮

——评散文集《难以攀登的美》

■ 袁 演

遇见刘上洋的文字，总让人想起经年累月的水纹——那些深深浅浅的褶皱里，藏着大地的记忆与时间的密码。《难以攀登的美》恰似一方青石砚台，既承载着赣鄱文化的墨香，又折射出思想者凝视世界的目光。

这位行走在政界与文坛之间的观察者，总能在砖缝里发现苔花的诗意。他写长江第一湾，笔下不是地理坐标的简单临摹，而是将江流的转折化作历史的顿挫与人生的拐点。当游客们追逐鄱阳湖枯水期的“奇观”时，他却从龟裂的湖底读出了生态的谶语，在古县志的霉味中闻到了自然的叹息。这样的书写，如同老农摩挲开裂的田埂，指缝间渗出的都是对土地的疼惜。

书中那些看似寻常的物象，在他笔下都成了打开时光的锁钥。朱德的扁担不再只是博物馆的展品，而化作了横亘时空的精神杠杆——“一头压着井冈山的晨露，一头挑着天安门的朝阳”。德安义门陈氏的族谱，被他读成了中国式家族伦理的活化石，斑驳的字迹里浮动着千年来“分家不分心”的生存智慧。就连抚州人顶了数百年的“蛤蟆头”绰号，也被他考据出暗藏的先民智慧：那分明是稻作文明对蛙鸣雨落的虔诚礼赞。

最动人的莫过于他对草木的凝视。在《江西第一树》里，樟树不仅是植物学意义上的存在，更成了赣人精神的年轮。他写香樟“春来不争艳，冬至不卸甲”，分明是在勾勒江西人骨子里的韧劲；说树皮上的沟壑“比任何史书都记得真切”，实则道出了文化传承的真谛。这种将自然风物与人文血脉打通的笔力，让人想起沈从文写湘西的吊脚楼，汪曾祺描昆明的雨点。

作为深耕宣传文化领域多年的行者，刘上洋的散文自带“田野调查”的体温。他写万寿宫，不是简单罗列江右商帮的辉煌账本，而是从褪色的楹联里打捞商业伦理，在残破的戏台上追索文化基因。这种写作姿态，像极了老石匠修复碑刻——既要有学者的考据功夫，又需存文人的悲悯情怀。

书中第五辑的个人叙事，恰似散落在书页间的粗陶碎片。那些求学时磨破的布鞋、写作时熬干的灯油、乡野间拾来的童谣，经岁月包浆后，泛着温润的光泽。特别是写到母亲用米汤浆洗粗布衣裳的细节，让人想起黄永玉在《无愁河》里写的湘西晒布场——都是用最朴素的经纬，织就生命的韧度。

这部散文集的独特之处，在于将官员的格局与文人的情怀熔铸成观察世界的双瞳。当旁人对着江西地图指点江山时，他却在梅关古驿道的青苔上读出了“一带一路”的前世今生；当游客惊叹滕王阁的飞檐时，他听见了赣江号子里潜藏的文明密码。这种既贴着地面行走又向着星空仰望的笔触，让文字获得了某种“青铜器”般的质地——既有泥土的浑厚，又泛着思想的光泽。

合上书页，忽然明白书名的深意：真正的美从来不在云端，而在那些需要俯身细察的褶皱里。就像他笔下江右大地的沟壑，每道纹路都是时光与生命共同镌刻的史诗。这种“难以攀登”的美，或许正是需要我们以赤子之心去丈量、用文化自觉去守护的精神海拔。

编辑：吴晨

责编：肖文翔

审核：熊焕唐

继续阅读

夜读九江丨（风土）武宁的浮桥

6月17日 19时

2评

考场外的温度：无声的守护与克制的爱

6月8日 08时

1评

戏里的“追光者”，戏外的“守灯人”

6月5日 10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