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滑红彬

她是中国古代极其罕见的女性科学家，她被全球最权威科学期刊《自然》评选为“为科学发展奠定基础的女科学家”之一，她的名字被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用来命名金星上的一个陨石坑……她就是清代乾隆年间的王贞仪。

王贞仪（1768年～1797年），字德卿，自号江宁女史，祖籍安徽天长，移居江苏上元（今南京市）。王贞仪出生在书香世家，她的祖父王者辅，官至宣化知府（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通历算之学，藏书甚富。她的父亲王锡琛是一位学者，精于医术。她的祖母、母亲也都是大家闺秀。在这样的家庭中，王贞仪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长于诗文，兼善书画，尤其喜爱天文历算之学。每逢晴夜，她常常坐在户外，仰观星象，追问宇宙的奥秘。王贞仪14岁时，祖父王者辅在吉林去世，王贞仪跟随祖母董氏和父亲王锡琛北上奔丧，并在吉林生活多年。客居吉林的日子里，王贞仪刻苦研读祖父留下的七十余柜藏书，毫不懈怠。她在《自箴》一诗中说：“人生学何穷，当知寸阴宝。所难在实践，所尚在闻道。”诗中将她珍惜时光、积极探索的求学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身在他乡，王贞仪却有幸得遇多位良师益友。卜谦艾太夫人指导王贞仪举止礼仪及诗文创作，使其感佩不已。蒙古阿将军之夫人传授她骑射之术，于是，王贞仪“发必中的，每角射，跨马横戟，往来若飞”。陈宛玉、白鹤仙、吴小莲等才媛闺秀与王贞仪性情相投，彼此诗文唱和，“朝千诗，暮百艺，一时投赠答和诸篇什，且盈囊箧。”客居吉林的时光里，王贞仪的生活丰富而多彩，为其日后在多个学术领域作出突出贡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王贞仪随父亲返回上元县后，陪伴父亲四处游历行医，足迹遍布陕西、河南、山东、湖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广东等地。在古代，女子出游的机会相对偏少，而王贞仪却有幸漫游祖国各地，开阔视野，增长见闻。她曾写下“忆昔历游山海区，三江五岳快攀途。足行万里书万卷，策马驱车幼年喜”的诗句，对其游行天下的经历倍感自豪。

她西出潼关，东登泰山，越黄河，渡长江，在岳阳楼观看洞庭湖浩渺千里，在杭州感受钱塘潮万马奔腾……所到之处，无不形诸笔墨，发为诗歌。在前往湖南的途中，王贞仪乘船路过九江，遥望庐山而无缘登临，不禁满怀惆怅，赋长诗一首，题曰《舟行过庐山不得泊游怅然赋此》：“匡庐名胜天下无，珠宫贝阙凌高区。银河倒向九天落，千丈瀑布飞香炉。平生有志不得遂，卧游往往空踯躅。今年买棹值于伇，中流隐见浮金芙。咫尺欣看石梁在，相从直欲随云徂。登临穷眺陟高旷，山椒历览轻双凫。水帘之岩任探异，铁船之岫还追趋。讵知山灵不我遇，篷窗络日嗟模糊。石犹劝驾鼓长柁，孟婆促客催轻蒲。十幅驱扬过飞羽，迅遄猎猎如奔驹。江流激湍不可住，徒令怅望无良图。吁嗟乎登舟难得值风便，每每阻间留江湖。今觉乘风反怏悒，使我游兴终迥纡。何曾面目得真见，风景遂尔输樵渔，面目不在此山内，东坡之论无乃迂。缅怀意尽倏已远，临流三叹思攀逾。庐乎庐乎默相祝，回舟他日游嵚岖。”

诗中，王贞仪说自己早就知道匡庐奇秀甲天下，却一直没有机会游览庐山，只能对着诗文或画作想象山中的景色。今日乘舟路过庐山，隐约看到“青天削出金芙蓉”，急切地想要亲临三石梁、瀑布、铁船峰等名胜，一饱眼福。但船家为赶路，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当天，船顺风快行让王贞仪游兴大减。因此，她气鼓鼓地与苏轼抬了个杠：不到庐山之中，更加得不到庐山的真面目啊。在诗的最后，王贞仪只能祈祷他日能够一圆自己游历庐山的愿望。

清代著名诗人袁枚评价王贞仪的诗“有奇杰之气，不类女流。”这应当与王贞仪的经历和志向有关。王贞仪立志科学，又游历天下，自然与闺阁情调异趣。不仅“不类女流”，怕是男子都难及王贞仪的气概和见识。《清史稿》说王贞仪“诗文皆质实，说事理，不为藻采”。质实明晰，不尚辞藻，是王贞仪诗文的基调，也确实符合她的气质。用现在的话说，王贞仪具有理工生的思维方式。

大约在18岁的时候，王贞仪结束了踏遍万里的行程，回到上元县的家中，潜心科学研究。她认真分析天文学知识和数学知识，用逻辑的方法推导出“地圆说”这一结论。她把灯笼当作太阳，把圆桌当作地球，把镜子当作月亮，观察研究太阳、地球和月球的运行规律，弄清了月望和日食的关系。这在现在看来属于常识的知识，在当时却是石破天惊的言论。这一时期，王贞仪精力充沛，思维活跃，完成了众多著述，包括《德风亭集》《西洋筹算》《重订策算证论》《星象图释》《筹算易知》《术算简存》《沉疴呓语》《文选诗赋参评》等等，内容涵盖文学、数学、天文学、医学和文学评论等领域。

25岁的时候，王贞仪嫁给安徽宣城儒生詹枚。詹枚非常支持妻子在科学上的研究和探索，二人琴瑟和鸣，感情融洽。在当时专制统治和礼教束缚之下，社会上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谬论，像王贞仪这样的女子，敢于追求真理，倡导科学，比一般人遭受着更多的责难。很多人批评她，“历算之学非闺阁所宜学”“幼而无知”，是“一味好名的闺中狂士”……面对无端指责，王贞仪付之一笑。她在诗作中表示：“丈夫之志才子胸，谁言女儿不英雄！”

可惜的是，婚后第四年，王贞仪身染重疾。她嘱咐丈夫将凝聚自己毕生心血的手稿交给挚友吴江蒯氏整理，“生平手稿其为我尽致蒯夫人，蒯夫人能彰我于身后”。嘉庆二年（1797年），王贞仪去世，年仅29岁。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擅长诗赋的女诗人、擅长丹青的女画家不乏其人，而富于创新精神的女科学家则寥若晨星。或许，王贞仪就是其中的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