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九江丨愿新年胜旧年

1月17日 11时 浔阳晚报 阅读 31075

愿新年胜旧年

李宏川


  春节,春天的节日,“回家过年”不仅仅是亲人的聚会,也是精神的洗礼与伦理关系的更新。鄱阳湖口过年民俗浓郁,所负载的历史积淀厚重。我童年关于过年的记忆困苦而温暖,耐人寻味,历久弥新。

  小岁糊报纸

  ——小岁,除却垃圾,送旧迎新。(湖口民俗)

  上世纪70年代,我家是简陋的平房,六十余平方米。屋里做了仰顶,长短不一的木板,也不平整,而且年久乌黑。楼上只能放些杂物,并不能住人。腊月二十四日是小年,也叫小岁,这一天,当母亲开始浆洗打扫卫生时,我就开始往仰顶上糊报纸。

  报纸都是平时一张一张搜集起来的,一年下来也有厚厚的一摞,时间久了报纸都开始泛黄。哥哥姐姐下放在农村,要到大年三十才能赶回来,这糊报纸的活只有我干了。先是熬浆糊,用铝锅加上冷水放在煤炉上加热,并放入面粉,用一双筷子慢慢搅,随着水温升高,那糊逐渐变稠,当筷子提起面糊连成一条线往下滑时,浆糊算是熬好了。

  浆糊还没有冷却我就已经开工。先是绑上一把干扫帚,把仰顶的灰尘打扫一遍,再将扫帚浸湿,又扫一遍,使板面潮湿,这样报纸才糊得牢。接着就是糊报纸了,我个子小,将家里的八仙桌搬动,再在上面放一方凳,然后在下面先将一张报纸刷满浆糊后,爬上去糊到仰顶面上。不停地爬上爬下,伸手仰头,很快便腰酸颈疼。渐渐地我糊出了经验,糊到边角处,算好宽度,让每张报纸都垂下三分之一,糊到墙上,这样,四个角都严密无缝。

  仰顶全部糊上报纸,我要用上一整天的时间,等最后一张报纸糊上去,我已经累得浑身无力,但看着满眼的报纸仰顶,那些凸凹不平处,那些乌黑的印记都被粉饰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一年到头破旧的屋子顿时焕然一新,有种喜庆的感觉,年的氛围也就出来了,心里便很有成就感。

  难忘的年夜饭

  ——大家沈醉对芳筵。愿新年,胜旧年。(宋·杨无咎《双雁儿·除夕》)

  上世纪70年代物资极度匮乏,全家靠父亲在工厂一点微薄的工资,平日连饭都吃不饱。一年到头这样的日子,让我如何不想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才能真正吃饱饭,还有肉吃。

  母亲尽管天天做饭,但年夜饭却从来都是父亲动手。腊月三十,全家人起得都很早,父亲脱下了一年四季的工作服,围上了做饭的围裙,开始披挂上阵。

  一般是先炸肉丸,打下手的母亲引煤炉时,父亲开始切肉,过年家里要剁上五斤肉,腌上三斤肉正月待客,余下两斤肉用于作年夜饭。父亲把瘦肉理出来剁碎,和在面粉中,加入蒜丁、姜末等作料,再放盐、味精、酱油,加水揉成黏黏的团状。母亲将烧得旺旺的煤炉拎到堂前,架上铁锅,父亲把买来的菜油悉数倒入锅中,便用手抓起一块粉团,捏着挤出一个个小球滚入油锅,很快就浮起了一片肉丸,诱人的香气也开始满屋子飘荡。第一锅肉丸一出锅,我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往嘴里塞,往往烫得直吐舌头,说是肉丸子,其实还是面粉占主要成分,但就是这样在我已是难得的美味了。

  下午,父亲开始正式做年夜饭,主菜除了烩肉丸子,就是将炸丸子剩下的肥肉切成大大的肉块,父亲把洗干净的海带一个个打上结,与肉块一起倒入大砂钵中,加满水,置于煤炉上炖。另外,父亲还会炒上几个素菜,煎上一条鱼,这样,年夜饭的菜就准备妥了。等外面的鞭炮响成一片时,父亲才吩咐母亲在八仙桌下放上火盆,盛起两大碗海带汤,端上一盘肉丸子、一盘鱼,和四五个素菜摆了满满一桌,大哥跑到门外放响鞭炮,年夜饭算正式开始了。海带汤里肉虽不多,但吃了还可以再装,管够,但鱼是不能动筷的,要保持完整留着正月请客用。

  我家的年夜饭,全家人要吃上好几个小时,听大哥大姐说乡下的见闻,听父亲讲爷爷奶奶的故事,母亲一年到头愁苦的脸在这晚也难得地绽开了笑容。

  初二下乡拜年

  ——天上雷公大,地上舅舅大(湖口俗语)

  每年正月初二,父母都要带着哥哥和我去给外婆和舅舅拜年。母亲说,天上雷公大,地上舅舅大,这是规矩。

  外婆家在距县城十几公里的乡下,那时下乡拜年多是步行。沿途,走路拜年的人络绎不绝,一律的新衣,一律的笑脸,间或也有骑自行车的男人,前架坐着小孩,后座带着女人,喜气洋洋地把车轮蹬得飞快。

  记忆中的外婆每年都是一样的老,一样的慈祥。父亲见了外婆,会一把拉住她的手,单膝着地,行拜年礼,外婆则赶紧笑呵呵地扶起父亲,说,免礼,免礼。父亲拜过,我也会学着上前,但总是还未下跪打拜,却已被外婆抱起,连声说,小乖乖,来了就是拜年,来了就是拜年。大家坐定,外婆亲手给每人泡上一杯浓浓的红糖茶,喝一口,润心润肺,一路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外婆还会搭起木楼梯,爬上阁楼,兜来一围裙的爆米糖、炒花生、炒黄豆,把八仙桌铺得满满实实,那香甜的滋味至今令我回味无穷。

  突然有一年,外婆就不在了,三个虎背熊腰的舅舅背也驼了、腰也勾了。渐渐地,父母不再带着我们去拜年,而由我们独自去。

  后来,我参加工作,成家立业了,但不管再忙,走得再远,正月初二去舅舅家拜年却是雷打不动的。利用拜年的时间,与舅舅拉拉家常,说说农事,对我不失为一堂农课,增长了见识,了解了民情。

  如今,大舅、二舅离我而去,三舅重病缠身,三舅妈也如外婆一般老态龙钟,就是我这个外甥也是人届中年,华发早生,世事沧桑,不由令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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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嘉琪

责编:钟千惠

审核:杨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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