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藤

　□ 蔡银保

　　驱车从县城出发，大约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到了这块郁郁葱葱、花山草海的迷人的地方——这是城郊接合部仅存的一块五十余亩的常青园。

　　修河从这里转弯。河的对岸，山崖耸立，树木丛生，一片高地陡然在此消失。流经此处的河水映出周围山峦的倒影，显得深不可测，林影悠悠。那光秃秃的高地上还有一条新河道，一股清泉从石罅中喷涌而出，又迅速形成了一条瀑布，哗哗直下。这里水光山色，有绿白相间的高地，一条丈余深的河流整齐地分成几条岔溪，那样清澈、透亮。让人想起流水不腐的道理。在新河道中，停放着两条半新不旧的小木船，像是在杳无人烟的幽静之所，意外闻到了一点儿渔村摆渡的生机味道。

　　常青园的园主——徐老在河道另一端的弯角处饲养着他的幼鸭——这位徐老可是货真价实的老红军。一九八八年，他就离休，今年整一百岁。为人厚道，一身正气。

　　当年离休时，他毅然决然地来到这块荒芜之地，重新开垦拓荒。因为他们无儿无女，只想着远离城市的喧嚣，于此勤勉耕耘。

　　就此一干，竟是风雨四十年。徐老看着这块曾经的蛮荒之地，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总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百年之后，我们会将这座庄园捐献给国家的！”他总是乐呵呵地对他的亲朋故交如是说。

　　徐老的幼鸭并未游远。它们胆怯如鼠，颜色也如同灰河鼠一样。它们游向深色水草掩盖物时，也如河鼠般敏捷、悄无声息，一点儿都不惹人注目，真是出人意料。

　　这条河畔的步行羊肠小道，不到十分钟便可走完，对于那些经常需要花一个半小时散步的人来说，这几乎算不上一条步行道。但这条道常常都是新的——河水和景色总在变，但不变的是步行道两侧的春香草绿。

　　我是听着徐老讲述他的红色故事长大的人。参加工作后，我时常来这儿看望徐老。

　　今天是四月间一个难得的阳光明媚的周末，我又来了。走在这一片繁花似锦土地上，我忽然想起我第一个春天来这里时，见到的那株蓝色的鸢尾花。它虽孤零零地生长在水草甸边缘的杂草和荨麻之中，但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一个愿望，假如我退休之后，也有一座像徐老这样的常青园，我也一定会像眼前的景致一样进行布置并倍加珍惜。我陶醉着，就像大病初愈昏昏然穿过那片荨麻，走向那朵独具特色的鸢尾花，仿佛我所见的美并不在整片景色之中，而只在那朵特别的鸢尾花上。

　　在野玫瑰花坛上，怎么会有这么早的玫瑰？见到的今年的玫瑰花芳香四溢。我不由得想起那一年的秋天，我看到的那些玫瑰花，却是最后的玫瑰：我目睹了死亡降临的经过。那个秋天，徐老的老伴将花剪掉了。她说：“直剪到花径的根部。”那些老玫瑰丛伤及了筋骨，让位给了荆棘丛，徐老懊悔不已，“不应该叫老伴去修理的。”

　　每年春天或夏天的某个时候，在点缀着雏菊的草坪上，一种淡蓝色的草就如蓝色的薄雾般飘浮在草坪上方，如同河面的芦苇，芳草萋萋，流水潺潺，倒影变幻，变得令人陶醉。让我不禁感叹：“至少我与这样的美景相伴了一年。”之后，第二年，我还在这个地区工作，我还会时常来看望徐老和他的常青园，我再次感叹：“至少我与这样的美景相伴了又一年。”与花草如此亲近，与花草如此和谐，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徐老劳动休憩的小屋旁的高地上方也有一条羊肠小道，就像我一开始就总在那里寻找野兔温暖的棕色毛皮一样，在这条较短的河岸小道上，我总是会在河床的石罅里寻找鳜鱼窝——据说西海湖繁殖的鳜鱼从水库的大闸门中排泄了很多，这些泄洪出来的鳜鱼会不会也流到这里来了呢？岸边的芦苇倒映在水中，河水的颜色显得格外深邃，或许这深潭中还有梭子鱼呢！我也在寻找着田鼠或河鼠。它们抖一抖皮毛上的水珠之后就喜欢在小树的矮枝上晒晒太阳——那棵小树如今长高了，但我还认得。

　　我经常看到有田鼠或河鼠游过那条河。有一次，我看见一只河鼠睡得很熟，以为它死了，就走过去站在它身边俯视着它，结果它惊觉地发现了我，扑通地跳进了水中——我经常听到它的同伴受到惊吓扑通扑通地跳进河里，钻进河中的洞穴，然后又机灵地调转头窥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我盯着盯着有点累了，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和泥土。

　　“来喝喝茶吧！” 徐老热情地招呼着。

　　“好勒，徐老。”我还是这么习惯性地称呼他。

　　徐老的小屋是这个常青园最为别致的场所，因为它的四周簇拥有大概一百来平方米的一片常青藤，与其说是他劳动休憩的小屋，还不如说是一幢常青藤别院。鲜艳无比，绿得流油。拔地而起的木质茎的茎长达3至5米，上屋分枝，茎上有气生根。屋的四周是松木长廊，长廊四周非常霸道地爬满了常青藤，蔚为壮观。

　　看到这常青藤又望了望身边的尽管年逾九旬，但仍然身体健朗的徐老，内心徒生几分敬意，但愿徐老能像这常青园中的常青藤一样四季春意，点缀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