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晓梅

“妮儿，莫急着走哇，在姑家吃完中饭再走！”春节期间，我去四姑家拜年，她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我们姐妹几个吃饭。因为盛情难却，我们总是不得不留下来吃饭。

四姑家在我的家乡庐山市的小村里，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每逢春节，我们都会去看看她。

我印象里的四姑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她天生体弱，又生育了许多孩子。四姑嫁在农村，受重男轻女传统思想的影响，她连生了六胎，可都是女儿。尽管在那个年代，农村家庭没有个男孩对于父母来说是件“没面儿”的事，但是四姑两口子像是想开了般，生到老六以后就没有再生了。

小时候，我就爱去四姑家玩。除了因为她家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表妹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四姑和四姑父从来不冲着我们摆脸色发脾气，尽管他家住的还是那种破旧的土坯房。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和妹妹就喜欢去四姑家住上几天，白天和表姐妹们一起高兴地在土坯房的墙洞里掏蜜蜂，晚上就欢天喜地一起挤在嘎嘎作响的老式床上聊天睡觉。四姑家的日子一直都过得清苦，两口子目不识丁，家里孩子又多，大表姐和二表姐小学毕业之后就主动辍学外出打工，四姑在家里务农带孩子，四姑父会去工地上打零工贴补家用。可就是这样一贫如洗的家庭，我却感受到了他们的幸福。

四姑父尽管不识字，但是他性格温和，脑瓜子还灵活。遇到农闲，工地上又没有零工干的时候，他就会做点小买卖。我念小学的那阵子，下课的时候常碰到四姑父推着他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在学校里卖冰棍。他有一个自制的简易“冰箱”——在一个老式木箱里装着一床用来保温的小棉被，冰棍用小棉被盖着。六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他卖冰棍通常都要卖上一整天。一天最多也只能挣上两元钱。哪怕挣得很少，他每次遇见我都会招呼我，给我吃冰棍。一根一角钱的冰棍，承载了我太多童年的快乐。如今我已过不惑之年，还是忘不了四姑父那甜丝丝的冰棍儿。

大表姐和二表姐尽管早年辍学打工，但她们却从来都没有埋怨过父母。她们用自己小小的身板帮父母一起扛起家庭的重担。为了让父母和妹妹们过得更好，在外打工多年的二表姐存钱把家里四面漏风的土坯房换成了两层的青砖水泥房。她还出资供妹妹们读书。老五老六也争气，她们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

四姑家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他们在家门口圈了个院子，不仅养猪，还养鸡养鸭，过起了丰衣足食的小康日子。六个女儿不仅争气，还很孝顺。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四姑和四姑父终于苦尽甘来，再也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了。每回我们去看他们老两口的时候，他们还是跟往常一样拉着我们拿这给那，往我们车里装种的菜、养的鸡。我们还惊喜地发现，四姑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年过七旬的四姑身体不再像年轻时那般羸弱，脸上时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想四姑的身体越来越好，应该与她的心情和境遇变好有很大关系。

今年春节，我们又去了趟四姑家。和往常一样，四姑家依然是鸡鸭满圈，蔬菜满园。我们还欣喜地发现她家发生了大变化，原先略显破旧的小院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大气的不锈钢院门。曾经低矮的、长满苔藓的砖砌围栏也被换成了棕色铝合金围栏。她家房子旁边的一条臭水沟也神奇地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的、长满蔬菜的菜地。姑父高兴地告诉我们，这些年家乡搞新农村建设，政府不仅出资帮他家把二层小楼外墙面重新粉刷了一遍，还帮他们翻新了院门，把简易的青砖围栏改成了铝合金的。他们也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退荒复垦，不仅在荒废了许多年的地里种了蔬菜，还种了玉米和油菜。姑父说尽管他们年纪大了，但是身体还算硬朗，干点农活权当是锻炼身体了。

姑父说，现在去趟镇上也很方便。以前步行得花上一个多小时，现在步行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到。新修的公路笔直宽大，为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和体力。今年春节，原本不善言辞的姑父变得更加健谈了。饭桌上多喝了几杯小酒，笑着说：“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但是我的腿脚却变得越来越不利索了。想想年轻的时候，一口气能走上五六十里地都不在话下，可现在走上个十几里地腿脚就不舒服了。”姑父虽然眉宇间满是笑意，但我知道他心底下是伤感的，便偷偷地把他说的话，告诉了表姐表妹们。

春节过后，二表姐在朋友圈里分享了一组照片。照片里，四姑和四姑父站在天安门前，手里拿着一面小国旗，对着镜头的他们笑容无比灿烂。二表姐告诉我，因为四姑父腿脚不好，她们姐妹六个商量之后，决定大家共同出资，由她和老五带着老人来了个七天自驾游。老两口开心得就像个孩子。

吃了大半辈子苦的四姑和四姑父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春天”。闲暇时，他们常跟村里的老人们一起跳跳广场舞。不愿做饭的时候，就在村里的老年食堂享受幸福“食光”，顺便和老哥老嫂子们聊聊天。女儿们一有空，就会带着他们外出旅游。

时光荏苒一经年，又是人间四月天。四姑家的油菜花定是开得金黄璀璨，家乡的映山红也快开了吧？趁着春光明媚，我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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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嘉琪

责编：肖文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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