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村来了个皮将军

■ 冷春晓

修水县征村乡是个小乡，离县城不到16公里，面积约183平方千米。1965年，这里来了一位著名的将军——福州军区副司令员皮定均，他曾住在该村黄烈伟的爷爷奶奶家。

皮定均将军生于1914年8月30日，是安徽省金寨县代家岭人。他历任红军连指导员、营教导员、红军大学上级指挥科副科长、步兵学校营长、教导师第2团团长、八路军第129师特务团团长、军分区司令员、支队司令员、纵队旅长、纵队副司令员、野战军副军长、野战军军长等职。先后参加了鄂豫皖苏区反“围剿”、川陕苏区反“围攻”、长征、中原突围、孟良崮战役、莱芜战役、豫东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解放军24军军长、志愿军第9兵团军长、福建军区副司令员、福州军区副司令员、兰州军区司令员、福州军区司令员等职，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65年，他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蹲点（简称“社教”），与修水的群众结下了不解之缘。

1965年全国“社教”运动开始后，各乡村都有上面派下来的“社教”工作组。受上级有关部门的委派，皮将军带领福州军区机关部分干部，前往修水农村蹲点。当时，大家劝他：“皮司令，您年纪大了，不能跟年轻人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就安排您住在县政府招待所里，只是抽空到各个地方走一走，看一看，指导指导工作就可以。”皮将军婉言谢绝了这番好意，他再三坚持要下基层和群众打成一片。

1965年3月的一天，赤江公社福联大队第三生产队（现更名叫征村乡横坑村）来了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大官”，他身背背包，肩扛锄头，身边跟着几名穿军装的干部。村民不知道他的姓名和职务，只是跟着大家喊他“老皮”。总指挥部就驻扎在横坑村罗家老屋。大队安排老皮住到了黄烈伟的爷爷罗会方家中。罗大爷的房屋分前、后两进。一开始，罗大爷执意要把自己住的一间比较亮堂的正房腾给老皮住。谁知老皮说啥也不答应，执意要住在那间只有十几平方米、光线偏暗的厢房。这里的床是把铺板搁在两条长凳上搭成的，房里有一把椅子，一张半新桌子和几条凳子。

老皮来到大队后，得知福联大队下属的5个生产队名称都是“红”字打头后，建议将福联大队改为“红光大队”，这个名称延续了很长的时间。

皮将军为人和善，平易近人。他和社员们一起出工，在田间劳作一天后，便与罗会方一家人围在一桌吃饭。红薯丝掺杂大米的薯丝饭和萝卜酸菜梗，他吃得津津有味，从不搞特殊化。劳动一段时间后，老皮与罗大爷家已经是亲如一家人了。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床到村子周围为农田拾粪施肥。他作风简朴，不讲求吃穿，有的衣服上还打补丁。有时天热太渴，他拿起木勺就到水缸里舀水喝。有时家里做了两碗南瓜，老皮就收起一碗留到下一餐吃，说我们都是穷苦人，不要太浪费了。罗大娘总说：“老皮不像官，像个老农民。”

皮将军见了孩子就摸摸他们的脑袋，逗逗他们。他在路上走时，经常后面会跟着一扎堆的孩子。黄烈伟的父亲黄正光便在这群孩子当中。黄正光是罗会方的养子，是个放牛娃，他常跟在老皮后面玩，还一起吃过几次饭。皮将军告诉黄正光，自己也是放牛出身的，还用竹片精心制作了两个牵牛的牛鼻栓给他。看到牛鼻栓的人都说，没有谁能做得比这个好。

“社教”，又称“四清运动”。按当时的政策，前期在农村“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期在城乡“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开始专门学习，后面边运动边抓生产。皮将军在这里工作9个月零3天，一直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他刚来半个月时，有人说这里有个“大人物”，他追问：“是谁说的？”他怎么都不肯让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出自己的身份。后来，大家才知道他是中将，是福州军区副司令员。村民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都说共产党的干部就是不一样。

皮将军及工作组在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时，特别注重发展当地的经济，着力解决村民的贫困问题。在“社教”之前，当地村民普遍以种稻谷为主，收入很低。皮将军到来后，走家串户，详细了解情况后，与大家商讨脱贫致富办法。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群众的吃穿问题首先要解决好，要发展经济嘛！”为了让人们多了解外面的世界，红光大队第一次装上了广播喇叭，及时传送中央、省里的声音。大队还第一次安装了水轮机泵，不仅能基本解决队里农田灌溉、碾米加工，还能保障附近两个生产队生活用电。

为了发展农副产品加工，皮将军给大队带来了第一台手摇刨薯片机，还动员村民多养猪。那时通往大队的路是沙子路，坑坑洼洼行车不便。村民从外面买猪仔搭皮将军的车回来时，他要下属帮忙提着猪笼，特别交代“不能把猪仔颠坏了”。

发展多种经济，改变落后面貌，推广种植各类经济作物是皮将军工作组的首选。他发现这一带除了盛产蚕桑外，土壤也很适合种植棉花，便向公社提议以地势较平的井坑大队作试点，先多种点棉花，并带头参加植棉劳动。当年，这里的棉花高产丰收，井坑大队也因此被上级更名为“棉花大队”。虽然后来改为“洲上村”，但至今当地村民还是习惯地把这里叫作“棉花大队”。皮将军离开这里不久，还让军区联系了飞机，来给棉花喷洒农药杀虫。

当时，有村民多种了几分自留地，队里干部就要“割资本主义尾巴”，要没收蔬菜。消息传到皮将军耳朵里，他找到队干部问：“群众种蔬菜作什么用？”“自己吃。”“多种点菜自己吃，不叫走资本主义道路。”皮将军临走时，还一再叮嘱大队干部：“要发展多种经济。”

现在征村乡盛产稻谷、蚕桑、棉花。举目四望，地里的棉花、玉米、荞麦、豆荚、花生、薯类、瓜果和中药材繁茂蓬勃，美不胜收。横坑村成了当地有名的富裕村，这与皮将军工作组大力推广先进的生产方法和技术不无关系。

在横坑村，即原红光大队的公路边，有一口四四方方的水井。水井长宽均约三米，南面修有上下八级台阶。每当有人来到井边，村民们就热情地介绍：“是来看水井的吧？这是皮司令带我们修的水井呢！”当年皮将军来村里时，这里只是一个小水井，供附近十几户人家近百人饮用。水井修得不好，容易被污染。一遇上涨水季节，大家吃水就成了问题。皮将军得知后，二话没说，喊来大队的干部们，拿着锹和镐动手挖水井，还运来炉渣、石灰，给井水消毒。没过几天，一口方方正正、石块围砌、取水便利的水井便修成了。他还在井旁亲手栽种了一棵大树。

这口方井泉水汩汩，从未枯竭。大家在旁边加修了一个圆井圈，安装了数条抽水机管。除了供附近二三十户人家的吃用外，还能灌溉几十亩水田。因怀念皮将军，大家把这口井称为“将军井”。

在“将军井”的另一侧，有一片郁郁苍苍的板栗园。据说，板栗园里有几棵树是皮将军带领大家栽种的。20世纪60年代，红光大队这一带地处丘陵，土质疏松，加之雨水多，导致土质养分差。皮将军领着大家来到村里附近的山上，跟大家讲植树造林的重要性。他介绍这种树有什么作用，那种树有什么作用。他说，伐木时不能将树全部砍光，每样树种都要留下一点。在他的倡导下，村里掀起了植树造林的热潮，附近的一些荒山很快便郁郁葱葱，茶树、枣树、桃树、李树、桑树漫山遍野。

在红光村头，有一棵树冠直径四五十米、树干粗得三个人围抱不过来的大樟树。皮将军曾站在这棵树下，跟村民们深情回忆解放战争时期，人民解放军主力部队经过这里南下的情景。皮将军一再说，这树有利于改善环境，要保护好。

“社教”结束后，红光大队的大队长徐世保曾到福州军区，代表村民们看望过皮将军。皮将军在百忙之中抽空会见了徐世保，他还挂念着大伙儿，关怀备至地问，村里的板栗树怎么样，村民的生活有没有好转。

1976年7月7日，作为福州军区司令员的皮将军，亲临福建沿海前线视察指挥军事演习，因直升机失事殉职，终年62岁。徐世保代表大家参加了追悼会，一位跟随皮将军多年的师长与他抱头痛哭。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修水群众对皮将军依然怀着深切的眷恋。横坑村新建的红色广场上立着一群雕像，雕像中的“挖井队员”们正在挖一口大水井。旁边的木亭刻有“将军井”字样，后面的红旗下写着“吃水不忘挖井人”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座雕像是当地政府建的。为追忆皮将军，当地成立了“国防教育宣教基地”，同时打造了“将军菊花园”。身为当地企业负责人的黄烈伟还搜集了皮定均将军当年使用过的物品，建成纪念室，参观者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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