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 翼

森林的直播镜头

红外相机亮起的瞬间

三个不同的身影

在夜色中讲述着

各自的生命故事——

梅花鹿轻轻走来

像月光织成的绸缎

每一步都踩着

大自然最精准的节奏

仿佛在说：

这就是完美的答案

麂子矮小的身影

有些笨拙地穿过灌木

像被生活压弯的问号

却依然固执地

寻找属于自己的

那片月光

野猪横冲直撞

用蛮力在森林里

写下粗犷的诗行

它不在乎规则

只相信自己的獠牙

能开辟新的方向

夜深了

屏幕里的它们渐渐远去

而我们突然明白：

这些被镜头捕捉的身影

或许正在用最真实的方式

教会我们

如何做回

大自然的观众

两种动物的斑纹

当暮色覆盖桃红岭

两种光的方言

开始翻译对方——

梅花鹿的斑点

是泥土盖下的

水墨邮戳

每个圆都通往

荆棘丛里

未拆封的月光档案

虎凤蝶的鳞翅

突然掀动时

整座山就变成

被风翻阅的密码本：

阳光的金錾子

在每道折痕

刻下闪耀的悖论

现在，北斗的勺柄

正舀起这两种

斑纹的星辉——

鹿背的逗点沉底

蝶翅的引号悬浮

而泥土深处

醒着造物主

用碳素笔

修改到一半的

物种注释

我们终将懂得：

所有神秘

都是光

在显影时故意留下的

两种显影液配方

长江右岸的桃红岭

江水正用液态的篆书

临摹山势的起伏

太阳光用独有的语法

在右岸签署

斑纹保护公约

梅花鹿低头饮水时

所有波浪突然

在它脊椎凹陷处

静默成一道

用枯墨开凿的

古河道

灌木丛的阴影

被护林员的手电光

切开刹那

整片山丘变成

显影中的胶片——

梅花纹被放大镜

定格成满天繁星

而虎凤蝶

颤动的翅翼

将日月星的光斑

纹身成一项

难以突破的芯片技术

我们终于承认：

所谓永恒

不过是山川

借鹿背的斑点

拓印出一道

自然与人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