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所有青春旅程的凄美意象

——读《金蔷薇》

□唐宝民

　　初次阅读康·帕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上海译文出版社），已经是二十世纪的尾声了，它留给我的，是两个凄美的意象：一朵灿烂的金蔷薇以及一辆行驶在深夜的驿车。

　　有一个叫夏米的军人，送一个叫苏珊的女孩儿回家，旅途中，他给她讲了一个关于金蔷薇的故事，小女孩听得很入神，情不自禁地问夏米：“会有人送给我一朵金蔷薇吗？”把苏珊送到家后，他们就分别了，许多年后的一天拂晓，已经成为清洁工的夏米再次与苏珊重逢，原来，苏珊嫁给了一个花花公子，所以苏珊生活得不幸福，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夏米把苏珊带回了家，并通过种种办法联系上了苏珊的丈夫，使两人言归于好。苏珊的丈夫来接她回家了，离别时，苏珊双眸中闪动着泪花说：“未来怎么样，我还一点也不知道呢，要是有人送给我一朵金蔷薇就好了！”就这样，他们分别了，但夏米却永远记住了苏珊临别时说的那句话——“要是有人送给我一朵金蔷薇就好了！”夏米一直负责给一家首饰作坊打扫卫生，之前，他把打扫的垃圾全部扔掉，但现在，他会把这些垃圾带回家，用筛子进行过滤，因为那里会有少许金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夏米终于存够了足够数量的金粉，并找工匠打制了一朵金蔷薇，然而此时，他却得知苏珊已经去了美国……夏米一天天地老去，终于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他去世后，那朵金蔷薇辗转到了一个文学家手里，文学家感慨于夏米的遭遇，深有感触地写道：“每一分钟，每一个字眼，每一个流盼，每一个想法，人的心脏的每一次搏动，一如杨树的飞絮或者夜间映在水洼中的星光——无不都是一粒粒金粉。我们，文学家们，以数十年的时间筛取着数以百万计的这种微尘，不知不觉地把它们聚集拢来，熔成合金，然后将其锻造成我们的‘金蔷薇’——中篇小说、长篇小说或者长诗。我认为这朵金蔷薇在某种程度上是我们创作活动的榜样。”

　　年轻的安徒生到威尼斯去旅行，在驶往维罗纳的夜行驿车上，邂逅了一个叫埃列娜·葛维契奥里的美丽女子，两个人倾心相爱了。在一个落日熔金的傍晚时分，安徒生敲响了埃列娜·葛维契奥里的房门，她兴奋地迎接安徒生的到来，“我是这样想念您”，她坦率地说。可她哪里会想到，安徒生此次前来，是向她辞行的，打算见她一面，以后永不再相见！他是爱她的，但他又担心这爱会影响他的创作，“他想，假如他让这样的爱情燃烧起来，他的心是容纳不下的。这爱情会给他带来多少痛苦和喜悦、眼泪和欢笑，以至于他会无力忍受它的一切变幻和意外。而谁知道，或许由于这种爱情，他无数华丽的童话会黯然失色、一去不返了。到那个时候，他的生命又有什么价值呢？只有在想象中，爱情才能永世不灭，才能永远环绕着灿烂夺目的诗的光轮。”于是，他声音低沉地对她说：“我是来告别的，我马上就要离开维罗纳了。”她望着他的眼睛说：“看来，您在自己的生活中，惧怕童话。连一段过眼烟云的爱情您都没有力量和勇气来承受。”“这是我的沉重的十字架。”安徒生承认说。她把一只手放到安徒生的肩上，痛苦地说：“走吧！解脱自己吧！让您的眼睛永远微笑着。不要想我。不过日后如果您由于年老、贫困和疾病而感到苦痛的时候，您只要说一句话，我便会像妮蔻琳娜一样，徒步越过积雪的山岭，走过干燥的沙漠到万里之外去安慰您！”就这样，他们含泪告别了，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终生互相怀念着……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但康·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本意却不是写爱情，而是意在弘扬文学事业所必需的牺牲精神，文学就意味着付出，选择了文学事业，就要失去许多，比如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