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撷英·人体

■ 伍 穆

1、高原汽车兵

随着他的口令，战士们极快地把衣服扒掉，一丝不挂地站在我们面前。我们面前就竖起一排高原汽车兵的雕塑，短发，粗犷黑黢的脸庞，饱满的胸大肌、大臂肌、小臂肌、腹肌、大腿肌、小腿肌、脚腱肌，小肚子下边丛生着茂密的黑毛，像水肥充足的茅草。茅草下边，挺着男人的旗帜，勃勃昂扬。这些旗帜还没有冲锋陷阵过，保持着童男子的元阳。（杜光辉《军医》）

【点评】这是边防军人的立体雕塑，青春健儿的阳刚之曲，是一腔热血的钢铁载体，是捍卫祖国和民族的不可战胜的力量！他们在高原服役，面对恶劣的条件和高强度磨炼，舍小家保大家，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

2．男子的形体

康朝把血染得灰背心脱了，随手扔在了路边。现场昏暗的光线，打在康朝汗水透湿的肌肤上，衣服脱掉，那些汗水反射的微光，显示着康朝匀称强健的户外运动形体。赤裸的康朝比穿衣服的康朝更凸显力量。晚风寒凉，小麦担心他会着凉。（须一瓜《白口罩》）

【点评】女记者小麦在明城突发疫情之初前往一线采访，为民间救援队队长、潇洒不羁的康朝所吸引，在特定时空下的精准地描写，“那些汗水反射的微光，显示着康朝匀称强健的户外运动形体”，显示了作家细腻的观察力。

3、女孩的身体

我和她为彼此的身体找了很多比喻，例如：你走路时，脚背上现出几根脚骨，小扇面似的，一闪就又不见了。并起的脚趾像一柄玉梳；瞳仁黑得像深夜，眼白蓝如晴的早晨；乳房像马上要凝结成酪的牛奶；乳头呢，嗯，像小颗的鲜莲子，像芝士蛋糕顶端的浆果，樱桃。（纳兰妙殊《荔荔》）

【点评】小说讲述了两个女孩之间无法命名的情感，优美、克制而又情欲暗涌，写得隐晦暧昧，似友非友。

4、海边写真

美得断魂的一刻出现了！

小芹从礁石后窈窕地站起来，如一首诗般走出。这一刻，我见到了我的天人！

小芹狐疑地望了一眼四周。海边的清晨和她一样，光溜溜，丝毫没有隐瞒。她颊上早已生出了两片红苹果，迈开一条芬芳的白腿，爬上了青黑色的礁石，我似乎闻到了越墙而过的莲花的幽香。（戴潍娜《美人鱼与海边的十个夜晚》）

【点评】运用写意手法，绕开了直接的描写，“诗”“海边的清晨”“莲花的幽香”都是“以虚喻实”的比喻，其中“海边的清晨”一例正是修辞格中的“逆喻”（倒喻）。

5、侧睡的女人

隔着小床和大床的两层蚊帐，罗想农看见陈清漪裹在薄夹被里的侧睡的身影，肩臂处如平坦的高坡，而后一条曲线蜿蜒落下，甩到坡底，拐了一个漂亮的圆弧，扶摇而上，攀爬到另一个丰腴的山头，再下来之后，一马平川，逍遥闲散。（黄蓓佳《家人们》）

【点评】人体是自然界最美的天然艺术品，而描写人体美的方法是多样的。这里一是侧面形象，二是“裹在薄夹被里”的含蓄地描写，三是用地理形象来作比，让你不会因为这种“半开半醉的状态”（郁达夫语）而失望。

6、青春勃发

一个夏日的黄昏，父母相携着去江边散步了，哥哥和几个朋友去喝酒了，丢丢难得一人在家，她脱光了衣服，站在穿衣镜前，仔细地打量自己。她的躯体被夕阳映成蜜色，好像刚从森林中跑出来的一只小鹿，浑身散发着一股野生的气息。她的双腿还是那么修长而富有弹性，她的肩胛骨和胯骨弧度柔美，双乳像一对结实的青苹果，无可挑剔……丢丢看过自己，放了心，她明白自己仍是青春勃发的。（迟子建《起舞》）

【点评】丢丢的初恋对象，是医院里的外科医生柳安群，但后者并不真心想娶她，当柳对丢丢流露出厌倦后，丢丢趁家里没人时打量自己，重新找回了自信。在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中，女性一直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身体与欲望处于被压抑的地位，与女性有关的事物成为肮脏的、不可言传的东西。自五四以来，对女性身体与欲望的体验与表达处在不断探索中；作者延续了这种探索，其作品对于女性个体及其欲望的书写是主动的、生机勃勃的，同时，作者在丢丢的身上寄托着对美好人性的追求。

7、衰老的人体

澡堂也是体悟人生的地方。老年人在不穿衣服的时候是多么衰老。看到他们身体的枯索，可知衰老并非仅仅是皱纹与白发。他们背驼着，胸膛变成空瘪的袋子，肚子却外凸，胳膊布满老年斑。由于澡堂地滑，他们步履愈加蹒跚。（鲍尔吉·原野《饥饿是所有人的耻辱》）

【点评】在澡堂可以看到的，有生机蓬勃的年轻胴体，也有惨不忍睹的衰老身躯。后者在作家笔下似乎是一种发现，实际却是表达他的震惊。在平常的场合我们看到的是“皱纹与白发”，在特殊的时空才能目睹他们衰老的“内容”。静态与动态结合，胸膛与肚子对比，“澡堂地滑”则不无悲悯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