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纳凉
□ 万九如
儿时记事起,就住在环城路168号租赁的一间房子里。
环城路南起李公堤,朝北穿过大中路西门口,直抵长江南岸。环城路两边的房子都是东西朝向。老屋的家,大门朝着西边,进门一个厅堂,左手边我家居住,也就十四五个平方米大小。右手边房东自居。
夏季来临,房间朝西的窗户,要挂上一个遮挡西晒的布帘子。太阳落山后,门口的人行道,晒得热气烘烘,准备晚上乘凉,要挑来井水,朝地面泼洒降温。晚饭前,把竹床和单人床架好,铺好竹席。晚饭后,大人们先把孩子们的臭汗洗掉,上痱子粉,或光着腚子或穿上背心短裤,抱到竹床上。大门口人行道面积有限,也就我家和房东两个临街的窗户加一个大门的长度。居住在楼上、楼下、左邻右舍乘凉的竹床或用两条板凳架起来的木板床,都是紧挨着的。家里有张竹床,床面用得通红了。母亲说,这竹床比我年龄大。
夏天来了,就会把这竹床从进厅堂的大门角落里搬出来用,夏天过去了又会依旧搬回去,立在角落里。
夏夜来得晚,白昼时间长,这个时候落日下去了,但天还是明晃晃的,洗完了澡的娃娃们,这个时候是最高兴的时光,稍小些的在竹床上蹦来蹦去,大些的或摆好棋盘下棋,或取出扑克打牌。
晚上有小贩在街头巷尾叫卖,一名妇女提着竹篮子,卖“蓝花干子”的清脆叫声,记忆犹新。豆制品的蓝花干子,现在没有人做,豆腐厂的老师傅说,“蓝花干子”失传了。
还有挑着玻璃柜担子,卖酒糟的,两三层的柜子里放着盛了酒糟的小碗,小碗里有一个勺子。一碗卖价也就角把钱。 年轻的女孩子或少妇,乘凉就矜持多了,要穿好长衣裤。天略微凉快了,就会回到内室去睡。实在是太热时,要整夜在外面露宿,也会把蚊帐架起来。
临近子夜时,大人会把孩子叫醒,把下午没有吃完的粥或绿豆汤、剩菜吃掉,以免隔日变馊。有一回,母亲把我叫醒,拿一个梨给我吃,我睡意正浓,迷糊中,啃了两口,把梨子扔了,倒头继续睡去。
不是三伏炎夏,大人这个时候会把孩子叫醒或抱进屋睡。贪凉而不愿进屋,要把床单或棉毯给孩子盖上。贪凉而整夜在外面露宿,早上醒来,手脚都是软绵绵的,浑身一点劲都没有。
幼时读《水浒传》,记得“智取生辰纲”时,绰号白日鼠的白胜,挑着一担酒到黄泥冈,口中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旧时降温的工具只有摇动的扇子,理发店吹风降温要用人工通过滑轮,拉动大帘子在人头上摆来摆去。
下放到茅山头垦殖场,结婚成家后,酷暑季也还在外面露宿。1976年从庐山脚下买了几根大毛竹,请人做了竹床。1982年,买了一台台式风扇,夏夜酷暑靠这台风扇放在外室整夜摇头吹拂,从此就不再在外面露宿了。请人做的竹床,慢慢不再用了,搬到大中路,竹床是个累赘,就放到办公楼的后面,靠着墙,日晒雨淋。后来也不知所终。
前几日回到满庭春小区,看到几个老妪,在树下乘凉,我说,搬个竹床来乘凉吧。一老妪说,现在哪还有竹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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