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本《浔城忆旧——风俗画里的老九江》，由江西高教出版社出版发行，95岁的画家陈尚秋先生作画，他用一支水墨笔素描，再现了充满魅力的里弄遗俗，街坊旧影。诗人陈珑在每一幅画中配诗一首，画龙点睛，别添情趣。

　　我从头至尾仔细读完，满纸街坊旧影，凸显民风民俗的醇厚与丰富。陈尚秋以白描的水墨，生动刻画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面，展现数十乃至数百年前九江的生活气息。陈珑的配诗则画龙点睛，让时光永驻，使生活绵延。

　　我通读全书，对陈尚秋先生的风俗画曾经有过评述推介，此次对陈珑用口语入诗尤感兴趣，值得一谈。

　　其一，这本书是平民史诗，画家的视角并非宏大叙事，而是被主流忽视的日常符号，这种对市井生活的忠实记录，实则成为城市文化基因的抢救性挖掘，与抢救“非遗”异曲同工。当现代化进程不断抹去旧城痕迹时，画中的吆喝声，烟火味，街头生态，里弄光景，成为重构本土身份认同的文化锚点。而陈珑用口语化入诗，使九江方言注入灵魂，让历史记忆在会心一笑中沉淀。

　　例如，《搭粪船过江》，画面上一条木船装满十几担粪肥，两头十多名乘客或坐或站。配诗道：“黄梅浔阳交往忙，搭个粪船就过江。若是风大浪打来，溅得乘客一裤裆。”

　　又如《西园巷子多》，画面上一间房屋，有人从屋后巷子里穿行来往。配诗道“西园巷子窄又多，稍不小心就走错，若是外地小偷来，十有九回跑不脱。”“一裤裆，跑不脱”，这种俚语方言，不仅妙趣横生，而且将画面延伸为动态叙事。

　　其二，口语入诗的在地性表达，幽默地使读者会心一笑，  留下历史记忆。陈珑摒弃了雅言传统，采用“走不脱”“一裤裆”等俚语，暗合了九江方言的韵律节奏，花配花，柳配柳，杨杈配竹帚，风俗画配口语诗，天作之合，相得益彰。这种民间幽默给现代诗坛打开了一扇天窗，不要再去无休止讨论什么是好诗，扫地僧在民间。

　　其三，动态叙事的幽默张力，诗中常用夸张与对比，将静态画面转化为戏剧性生活片段，这种创作方式与他的《拾穗集》中“最深奥的内容在睫毛之下”（对个体心灵的凝视）、“溪水中的鹅卵石总比手掌上的更诱人”（对自然与生活的哲思）等诗句一脉相承，均体现了平凡中见深刻的美学追求。

　　其四，口语诗的诗学价值与突破，陈珑为现代诗歌提供了两条重要启示：1.去精英化的创作路径。他摒弃传统雅言，拥抱俚语的语言策略，打破了精英化壁垒。如《拾穗集》中同样以口语化的表达传递哲理，证明日常语言亦可承载诗意深度。2.地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通过方言与口语嫁接，陈珑将九江的地域特质转化为朴实的情感共鸣。九江话中既有北方方言的粗犷，又有东吴方言的缠绵，在其诗作中表现为刚柔并济的叙述风格，既扎根本土，又具有超越地域的感染力。

　　陈珑的口语诗创作，是他写了四十多年新诗，出过不少作品的一次新尝试。以方言为媒介，市井为舞台，将九江的地方性转化为普遍性的诗意表达，其作品既是现代化进程中文化断裂的回应，也为当代诗探索做出自己的努力。尽管不是每一首诗都达到预期成效，其探求的精神值得称赞。正如《拾穗集》中“未来一定会遇，但无法约”所暗示的，这种创作或许是对未来的邀约。

（王一民）

编辑：王嘉琪

责编：肖文翔

审核：许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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