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父爱

　□ 川流

　　父亲是去女儿家。

　　女儿远在深圳。那年女儿决定辞去老家单位的工作到深圳闯荡时，父亲气得骂她，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无奈女儿去意已决，何况正是青春年少时，无忧无虑、意气风发。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女儿总算是在深圳站住了脚。人到中年，女儿经历了创业的艰辛、生活的磨砺，开始理解了父亲。而父亲早已原谅了女儿，尽管当初说过那么硬气的话，毕竟老伴死得早，自己带大女儿不容易。

　　随着年龄增大，父亲的支气管炎越来越严重了。女儿便想接父亲到身边过，但父亲不肯离开老家，女儿便只好冬季接父亲去深圳住段时间，深圳的气候适合父亲疗养。去过两次后，父亲不再推辞，他也想看看外孙。

　　每年，父亲去之前都要做很多准备。他会在秋天来临前到村旁的小港湾钓鱼，然后细心地切成块状腌好晒干，带到深圳去。尽管女儿说深圳有的买，但他仍然坚持，还说，人工养的鱼哪有野生的好吃。当父亲大包小包，又是咸鱼、又是腌辣椒、又是酸菜，提着几十斤东西跌跌跄跄走出站台，接站的女儿不由得心疼得直责备。

　　到了女儿家，见女儿女婿做生意忙，常常不回家吃饭，有时来不及做饭就叫外卖。父亲便把买菜做饭的事都包了下来。为了买到新鲜便宜的小白菜，父亲宁愿绕过楼下不远处的超市，走几站路到另一家菜市场去买。

　　接送外孙上学放学的任务父亲也全包揽下来。女儿说，爸，你是来疗养的，现在倒成了我家的保姆了。父亲沉着脸说，怎么，嫌你爸老了？我还能做些事呢。女儿就说，好，好，爸你不老。

　　父亲在深圳的日子，每天都要早早起来熬好稀饭，或蒸馒头或煮鸡蛋，看着女儿一家人吃了出门才放心。有时，女儿女婿带父亲到饭店吃饭，父亲没有一次是高兴的，总是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合胃口，其实女儿知道，父亲是舍不得她花钱。在父亲眼中，肉就是最好的营养品了。深圳的猪肉便宜，父亲几乎天天都要买肉，而且是那种五花肉，变着法子做酱爆肉、肉丸子、红烧肉，女儿虽不想吃，偏又管不住嘴，那些好吃的味道都是从小吃惯了的。女儿常常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埋怨父亲，爸，你来了，我的减肥计划算是泡了汤。女婿、外孙却对老人做的美食大为欢迎，女婿甚至说，爸，你算是把我的胃彻底解放了，再也不用每天清汤寡水的。

　　立春后，天气渐渐转暖，父亲就嚷着要回老家。女儿舍不得，说，爸，多住些日子吧。父亲说，一帮老哥们还等着我去打牌、钓鱼呢。

　　女儿没有说话，心里酸酸的。她知道，父亲是怕住的时间长了给她添麻烦。父亲性格倔强，女儿也不好勉强，只说，爸，让你一个人在家里受苦了。父亲笑着说，我没事的，如今你也是当妈的人，我也管不了你了。明年我再来看你们吧。

　　临进站时，父亲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头对女儿说，孩子，不要减肥了，看都瘦成啥样。看着父亲微驼的背、满脸的皱纹，女儿眼圈忍不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