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九江丨老街
□ 张程
大学北门后面有一条老街，五六里长，由水泥板铺成。
许是大学后面新建了一排排民房后，与学校院墙隔着的那一条路便慢慢形成了小街，水泥板平平整整，沿着学校院墙弯弯曲曲蔓延。
老街的民房有单独一栋的，也有几家共墙相依，多是两三层的楼房，最窄处的那栋楼房，二楼阳台几乎伸到街中间。有一年学校院墙一角的合欢花开得茂盛，我从北门出来，远远看到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趴在那栋房子的二楼阳台上伸手摘合欢花，可惜她还太小，根本够不着，我当时想着等她长到我这么高，合欢花应该就能直接伸进她家阳台，倚在窗边就能闻到花香。很多年过去了，小女孩应该早就长到我这么高，合欢花也还在，只是，民房早就拆了，老街也随着民房被拆而消失不见。
刚进大学没几天就被同学拉去逛老街，老街的水果摊比前街超市便宜，水果品种多还很新鲜，吃饭的地方也多，有面馆、饺子馆、小炒店，还有网吧、杂货铺，配钥匙的、修鞋的，什么都有，在省会城市的大学边上有这样一条市井小街，让人有种回到小城的错觉，让我想起老家那条生活了十几年的好吃街。学校北面那扇铁门好像能穿越，一脚跨进去就是绿树成荫、教学楼整栋排列的大学校园，一脚跨出来就是回到了小县城的好吃街，仿佛那栋二楼阳台伸出来的房子就是好吃街边上我家生活过的地方，老远就能闻到妈妈在烧肉的香味。
一个雨天的午后，我到北区一教楼上自习，午饭刚过，校园里很冷清，不知是对偌大的教学楼感到恐惧还是习惯使然，我不知不觉穿过整个校园，走到了老街那边。老街上行人很少，没有中午和傍晚时分的喧闹，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淅淅沥沥打在伞面的声音。雨水在伞上蹦跳着，然后顺着伞角而下，四周形成一圈水帘，我躲在水帘下，仿佛行走在好吃街上。我看到那栋阳台伸出的二层楼房前，一个背着书包，脚穿红色套靴的小女孩，在雨中转动着伞把，边转边笑着说：“妈妈，你看，我的伞让雨飞起来了！”小女孩的声音传到我耳边，虚虚实实，让我产生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我记得第一次出现这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每当我感到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产生这种错觉。那一年，父母亲刚把家搬到县城，还没完全安顿好，弟弟因年级低被带去县城上学，由于我小学还有一年就升初中，父母打算让我在老家读完小学，升初中后再到县城与他们团聚，他们想着一年时间过得很快，况且老家离县城也并不算远，妈妈每隔两个星期就会回来看我，或者周末把我接到县城住两天，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离开父母的日子有多难熬。放学后要么去河边牵牛回来，要么帮奶奶照看一岁左右的孩子（姑姑的女儿），奶奶整天忙得自顾不暇，也照顾不了我。
有一次放学回来，我背着孩子去河边找牛，找到牛后就赶紧背着她把牛牵回来，她在路上边哭边踢脚，踢掉了一只鞋，天已经黑了，我因为太着急也没发现，等回到家后才看到。我硬着头皮沿着去河边的路，一路摸黑找过去，终于找到丢了的那只鞋，我抓起鞋就拼命往回跑，不管沟壑大小都是一脚跨过，恨不得一秒就逃离那片黑暗荒凉的田野。
在飞跑的过程中，9岁的我，第一次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现在想来，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如何能克服恐惧、只身到黑暗的田野找鞋的。
小女孩旋转着伞像在施展魔法，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十几年前，看到小女孩，我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时隔这么多年，每当想起大学后面老街那栋房子，那个下雨天转着伞的小女孩，我就有种雨天走在老街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编辑：左丹
责编：许钦
审核：杨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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