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丨青春的圣坛( 徐观潮)——“青春之歌”文学笔会作品选登

2022-07-19 19:16: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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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圣坛

■ 徐观潮

我很少回首自己的青春,更少著文字。其一是我的青春日子过得很苦,让人几乎绝望的饥饿不仅占据着白天,还占据着梦境;其二是青春追赶得很苦。对于农家子弟的我无论追得怎样急切,预定的目标都在不远不近处徘徊,等追赶上了,人已筋疲力尽,不再青春。

共青城市的一次“青春之歌”文学笔会却让我再次走进青春,反观青春。青春于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共青城市地处鄱阳湖北部的漫滩平原和丘陵地带,辖区面积仅为310平方千米,常住人口不足20万。共青城市虽小,却自带光环:唯一以“共青团”命名的城市,国家森林城市,中国最年轻的城市,九江市最富有的县级市。共青的朋友告诉我,共青人的平均年龄约35岁,30岁以下的人占比达70%,青年人占比超50%。共青城市犹如一座青春的圣坛,让过往行人莫不顶礼膜拜。

共青人最崇尚的是20世纪50年代98名志愿垦荒队员。拖沟岭67年前的古井,茅草屋里的“共青社”,金湖63年前共青垦殖场的办公大楼和“修旧如旧”的供销社大楼、粮库、食堂、农房、宿舍、篝火等旧址遗存,都在讲述同一个故事,曾经有一批来自大城市的志愿垦荒青年把青春留在这里。共青城市的今生,亦是来自于垦荒青年的往昔。

我虽然与这些鄱阳湖荒滩上的垦荒青年隔了一个年代,却生于斯长于斯,有着很多相同的经历,也尝过相同的岁月滋味,算是同“命”相连。

对于旁观者,最希望看到的是结果;而对于亲历者,最值得炫耀的恰恰不是结果,而是过程。60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垦荒者已垂垂暮老,或随风而去,但共青人却将那段艰苦的岁月收进了博物馆,供后人去赏读,供智者去沉思。

解放之初的新中国,看似已经远离了战争,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然而,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悄到来。5亿多的中国人,人均收入仅66元,人均粮食206公斤。工农业生产落后,粮食短缺,城市资源分配严重不足。饿不饿死人的问题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问题。在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的五个层次需求中,生理需求排第一。而在生理需求中,吃饭需要又排在饥、渴、衣、住、性、健康的首位。只有满足了衣食住行等最基本的生存生活需要之后,人才会考虑其他方面的需要。

在社会主义阵营,苏联也面临同样的问题。1954年,苏联发起了以城市青年为主体的大规模垦荒运动,移民西伯利亚和哈萨克垦荒,两年里一共动员了27万城市青年。农村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源源不断地吸纳从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垦荒既解决了粮食短缺问题,又解决了城市青年就业问题。有的知青回忆说,在农村虽然每天必须进行艰苦的劳动,但是每天都可以吃上三顿饭,而在城市,虽然每天可以读书学习,可是回家之后却不能保证有饭吃。

青年总是社会先知先觉的执行者。1955年8月,北京60名青年率先组织志愿垦荒队,在黑龙江省萝北县大荒原上举行垦荒仪式,在白桦林中支起帐篷。半个月后,他们开垦出了1200亩荒地。第二年,他们生产了13.5万公斤粮食和30万公斤蔬菜,还盖起了宿舍和食堂。随后北京第二批、第三批青年志愿垦荒队以及河北、山东的2000多名青年,也加入了萝北县垦荒队。上海知识青年也不示弱,纷纷请求去淮北开荒种粮。中央考虑再三,指示上海方面,还是去江西为好,那里气候与上海接近,吃的也是大米饭。于是,上海的知识青年开赴到了鄱阳湖畔。在北京、上海的影响下,浙江城市青年开赴新疆,广州城市青年开赴海南,江苏和四川的城市青年开赴青海,在中华大地上奏响了规模空前的城市青年“上山下乡”交响曲。

1955年深秋,一群不识韭菜和麦苗的城市年轻人,扛着上海团市委授予的“向困难进军、把荒地变成良田”的旗帜,满腔激情来到鄱阳湖畔的德安县拖沟岭安家落户。这里荒无人烟,一人多高的蒿草已渐渐枯黄,不远的九仙岭上狼嚎虎啸,远处的鄱阳湖水已经隐退,褪去锋芒的阳光洒在惨淡的泥滩上,满目荒凉。

这一切因为一群年轻人的到来彻底发生了改变。垦荒者唱着《垦荒队员之歌》,上山砍树搭建茅棚,下湖烧荒开垦良田,每天从“鸡叫”干到“鬼叫”。他们用欢歌笑语以壮声色,用激情燃烧以壮山河。他们双手磨出了无数个血泡,肩头压出了拳头大的肿块,满身伤痕累累。但是,他们的精神是快乐的,亢奋的,甚至是痴狂的。到了晚上,他们仍要坐在篝火旁,或轻歌曼舞,或喋喋不休地讲述同一个梦想。

我们要有无边的稻田。

还要有工厂、商店、学校和医院。

要有歌舞厅、电影院。

还要有银行、邮局、照相馆。

那你把上海搬来好啦!

怎么就不能建一个鄱阳湖畔的“小上海”?

……

在他们到来的第四十个傍晚,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来到了他们的茅棚,他就是胡耀邦同志。他们用盐炒豆、萝卜干和稀饭招待他。

茅棚是你们盖的?

我们盖的!

住得惯吗?

住得惯。茅棚万岁!

茅棚可不能万岁,最多只能三岁,你们就没信心盖楼房?

对,住楼房!

有什么困难需要我解决吗?

我们还没名字,给我们取个名吧。

好!

耀邦同志在这里找不到毛笔,情急之下用小山竹夹起一团棉花,醮着浓墨,写了三个字:共青社。

“共青社”不仅仅是他们的名字,还是他们将要走的青春之路。

第二年夏天,他们开垦了260亩荒地、150亩荒山,全部都种上了各种农作物。第三年春天,他们的农场又有了一个新名字:国营德安共青综合垦殖场。他们开上了拖拉机,成立了科研所,创办了榨油厂、鱼苗场、水泥厂、机米厂、造纸厂、缝纫厂……

第四年夏天,鄱阳湖似乎是有意考验这帮年轻人,金湖围堤决堤,洪水淹没了丰收在望的庄稼,也冲毁了新建的家园。上海的亲人闻讯,纷纷找出各种理由催促他们回去。垦荒队员中年龄最小的汤秀英一星期收到了五封家书,回来吧,妈妈已为你找好了对象,工作也落实了,大上海才是你的家。

汤秀英已和机耕队队长周承立相爱了。

汤秀英问周承立,人家一个个走了,我们怎么办?

周承立沉默了很久才说,你回去吧。你弟弟参军,妹妹还小,家里更需要你。

汤秀英说,我走了,你呢?

周承立说,我不能走,当初都有誓言。

汤秀英急了,问,天各一方,我俩的关系怎么办?

周承立流着眼泪说,我心不变,就看你了!

汤秀英在鄱阳湖边徘徊了很多天,终于决定留了下来。

在垦荒队员里还有一对恋人叫于维忠和黄孝英,他们也决定做一辈子江西老表。他们结婚时,全部的家当就是两只凳子八条腿,一块铺板两床被。

这就是第一代垦荒队员。他们的青春火烈而奔放,信念坚定而执着。在之后的20多年间,共有1600万城市人口到农村落户,约占当时城镇人口的十分之一。这是中国移民史上一大创举。

然而,拓荒之路并不平坦,甚至可以说是多灾多难。20世纪60年代末,一场天灾人祸再次降临共青垦殖场,围堤再次决口,垦殖场面临解散自谋出路的危机,仍然是于维忠、蒋仲平、周承立等一批老垦荒队员挺身而出,扛着“共青垦殖场”的牌子,率领1400多名职工和家属,由金湖转移至南湖,重新闯出了一片新天地。

共青城是几代年轻人的梦想。垦荒队员“扶住农门”,又跳出了“农门”,走农工商三位一体的发展路子,起点高,落点实,几十年风雨兼程,终于实现了第一代垦荒队员的梦想,一座现代化的“小上海”闪耀在北鄱阳湖之上。这里不仅有工厂、商店、学校和医院,而且走在开放的最前沿,拥有中国羽绒服装名城、大学城、跨境电商产业园、基金小镇、马拉松赛道和高尔夫球场。

青春作伴好还乡。共青城市是青年人的家园。在共青城市博物馆,我们关注到一张垦荒队员在共青城市重聚的老照片,那时他们依然很年轻。如果你们再来,或许已是白发苍苍,但你们的心理年龄一定会与这座城市一样年轻。

青春不仅是一个人的圣坛,而且是一个国家的圣坛。

(作者系九江市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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