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丨(讲述)打工往事

2024-04-20 18:15: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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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往事

■ 曹丁山

前些日子,到外面逛了一圈,见到了许多昔日的工友。很意外都快二十年了,居然还有很多人记得我,依然亲切地叫我“曹股”“曹课”或是“曹工”“曹经理”。

这些年没打工,经商做点生意,被大大小小的客户呼来唤去的,好久没有听到那些称呼了,被他们那么一叫,倍感友好亲切之余,又使我突生些许飘飘然。现在混得不咋的,徒有一身肥膘,不承想我以前也是做过“官”的!尽管是工作职称,同政府部门的官员挨不上边,辜负了我爹希望我至少能当个县长的期望。

据说我太爷爷那辈有人做过县官。从那以后,家族里就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物。打小算命先生说我聪明有官相,我爹就希望我能复兴家族伟业。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把复兴家族梦寄托在我身上。我爹没读过书,名字是请算命先生帮我取的。我爹的期望简单明了,就是看历史上哪个人物厉害就取他的名。据说还附带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要简单,他也会认,会写。很显然,我的名字绝对满足了他的要求。

古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平民百姓有时候做做梦也是好事。我的家族复兴梦想比我爹的要宽泛些,不单单局限于为官,若能在别的战线上做出业绩,造福人民,我也是欣然满意的。做官,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我爹说,不做官浪费了我能喝两斤白酒的酒量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还见到了一位台湾的刘课长,他是我原来的同事。这里用“同事”应该没问题,相信他也不会有异议,但若在二十年前,说我与他是同事或工友,他可能不屑或很不乐意的。那时在工厂里,台湾人基本上都是管理层,有专门的办公室、餐厅,上班走专用通道,工资是我们的好几倍,可谓是风光八面。刘课长这次见到我居然是满脸的笑,主动同我握手,很友好地叫我“曹课”,嘘寒问暖的,还唠了不少家常和往事,非得把我领到家里吃顿饭。

现如今,刘课在大陆买了房,把老婆孩子和父母都接过来了。言谈中得知,他在大陆生活过得挺滋润的,大有落叶归根,在此终老的想法。

我想,其个人态度的转变,原因不用多说,其实就是两岸交往发展融合的一个缩影。对祖国的认同,更确切地说是对祖国大陆这些年社会文明发展进步的认同。时代在变,潮流在变,环境在变,是变动的时代大潮,裹挟着所有人与时俱进。

我作为一名在台资、日资、美资工厂都干过的打工人,职位从作业员干到经理,其中的酸甜苦涩是颇有几分感触。奈何我才疏学浅,就像有个东西卡在喉咙处,想吐却总也吐不出来,我也怕吐出来的全是一些陈年旧事,所以迟迟没有下笔。时代进步了,我们也扬眉吐气了,自然多了几分释怀,看过去的心态也淡定了。虽然无法同“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气概相提并论,但还是不妨碍我能用一些调侃、轻松的文字写一点东西。那就先谈谈台湾人吧。

以前我当技术员时,刘课长是管车间生产的,不是我的直接上司。不知怎么回事,他却隔三岔五地找我的茬。

每次同我说话时,他两手叉腰,头高昂着,一只脚支撑着肥胖的身子,另一只脚迈出半步脚尖着地,并不停地轻轻抖着,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很是盛气凌人。不像是在同我交流,而是在训话。前几次我忍了,有一次太压抑了,真受不了——没憋住!我拿起扳手就揍他,打得他前臂皮开肉裂。再加上一阵拳脚,他一个肥球似的,毫无招架之功。我以前练的一点拳脚功夫没有白练,派上用场了。

很快,我就收到了辞退书。可事也巧,我的直接上司sam课长是位美籍华人,他不同意开除我。我想,当时原因大概有二吧。其一,我是他手下的技术骨干。其二,也可能是最关键的,他同刘课长是“情敌”,办公室的文秘艳是他俩争夺的对象。

艳是何等人物,我给大家描述一下,她性格开朗、待人友善,常穿着红色的喇叭裤配高跟鞋,高挑的身材,曲线分明,一颦一笑都让人着迷。她笑盈盈的脸庞,白里透着红,永远像喝了酒微醉,恰似一朵羞答答的玫瑰,在静悄悄地绽放。每当她捧着文件夹从生产车间款款地走过时,齐腰的秀发散披在肩上,风韵丝滑,前面一缕遮住了半边脸,她微微一仰头,用手轻轻把头发往耳后根一撩,便露出了整张脸,柳眉明眸,神采奕奕地镶嵌得恰到好处。车间里齐刷刷的目光随着她的走动而漂移,人头好似一个个会旋转的电子探头,流水线上的那些男生竟忘记了手上的活计,直到由于产品积滞成堆,传动带上的感应器发出“嘀嘀”的警报声,这才反应过来。

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谁不喜欢呢?

艳可算是我的贵人。这次她也同sam课长站一边,力主不让开除我。那时别看她仅是一办公室文员,可就凭她的为人和漂亮,说话绝对丁是丁,卯是卯,杠杠的管用。连我做到当课长后,对她都是景仰三分的。这一来,刘课长尽管挨了揍,也拿我没办法。

以前我从实验组调到技术车间,听说也是艳向sam引荐的;后来我从技术员一路高升至课长,虽说我是拼了八辈子努力,业绩有目共睹,但我想,跟艳撒着娇在副总那里力荐是不无关系的。

有些题外话,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在这里说两句。其实艳也没有和那两位课长好过,只是那两位自作多情争风吃醋罢了。艳在河南老家是订了娃娃亲的。后来她未婚夫来了,没过多久,他们就回去结婚了。

多年以后,我还收到过艳的一封来信。大概是说她过得还算幸福,很怀念当年那段打工的美好时光。最关键的一句是:“我当年真正喜欢的是你!只是缘分……”让我稀里哗啦好一阵子感动。

我的天哪!这关系要是当年就公之于天下,让美国课长和台湾课长知道,那对他俩的自尊心和优越感,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回了艳一句话:“祝你继续幸福,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也很好!”从此以后再也没联系过了,只是心里老有那么一份莫名的惦念……

尊严是要靠实力和底气赢得的,不是瞎嚷嚷,人家就会给你的。

当年台湾的课长工资4万台币。同是课长,我工资3000元,折合1.2万台币。干的管的事还要比他们多得多,有时还要受很多的怄气。

最受气的一次是我被调到一个分厂当课长,负责一个车间的技术指导和生产管理。开始课长级别以上的人是坐在一起吃饭的。大陆的课长就我一个,同他们坐一起吃饭,他们总感觉我同他们平起平坐,有辱身份似的,明里暗里看我不顺眼。

工作也好,业绩也罢,我没感觉哪里比他们差,就觉得没必要迁就他们。可他们谁也不当面对我说,不让我坐那里同他们一起用餐。

后来不知道是谁特意弄了个通告出来,说大陆的管理应与大陆的员工坐一起吃饭。我明白他们的用意就是针对我的。通告贴出两天了,我也没哼声,装作不知道,继续名正言顺地坐在那里吃。虽然感觉特别的累和不爽,但绝不能输掉应有的尊严。

有一位姓林的台湾课长可能实在看我“不识相”,按捺不住,便拿着那张通告当面叫我看,说我不可以同他们坐一起吃饭。

我接过通告,毫不犹豫地把它撕碎丢在地上,踩了几脚说:“要么叫总经理开除我,要么就别使些卑劣的小手段。我不比你们这些台湾课长差,我凭本事、凭能力在这里工作。在我眼里,这厂里的美国人、日本人、台湾人、大陆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当时做出这番行动,虽说是冒了要被开除的风险, 但为了尊严我没有苟且。我也坚信我的价值是对得起这份工作的,也认为老总终究不是傻帽,开除我,他也会掂量掂量我的分量和价值的。

后来老总知道这件事以后,不但没有说我,反而开了个特别会议,当着我的面把那帮台湾课长训了一顿,并把我从副课长升为正课长。

从那以后,他们知道我是不好惹的,反而对我和其他大陆的员工都尊重多了。

作为打工的过来人,这里有一点忠告:身为打工仔,偶尔是可以同老板谈谈感情讲讲情面的,可千万别忘了自身价值的提升,有些事别苟且,做一个努力而有尊严的人。老板用你留你,最终看重的是你的价值和人品。

多少辛酸多少泪,回想那些年月要想有份好工作挺难的,没地位受歧视,有时还动不动就被炒鱿鱼。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境况大不同了,其中不乏许多外籍人员都进我们开办的工厂工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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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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