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冰冷的,但在我印象中,它留给我的多是温馨记忆。比如我童年记忆里的第一场雪。
那场雪不知怎么落下来的,似乎没有一丝征兆。本来晴得好好的天,突然阴云密布,刮起了大风,开始是冰冷的雨点,没多久便下起雪来,并且一下就是一天一夜。那场雪真大、真厚,从天空到地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放眼望去,除了白色还是白色,连飞鸟都看不到一只。
那年我刚刚踏进校门,那天恰好又是期末考试。早上起来,看到外面雪那么厚,母亲很是担忧:“下了一夜大雪,这么厚哟!孩子怎么上学呀?不去算了吧。”父亲凝望着窗外,看到天空偶尔飘飞的雪花,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父亲干咳了几下,然后说:“那怎么行?今天期末考试呢!这是孩子第一次考期末试,怎能不去?我送他吧。”父亲声音不大,但非常坚定,在阒寂的落雪声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天,除了厚厚的棉袄,母亲另外又给我添了一件毛衣,戴上毛茸茸的手套,脚下还穿了两双袜子。因为雪厚,父亲把家里唯一的高筒鞋给了我穿,还把他的东北帽也给我戴上,叫我把帽檐放了下来。这样,我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有如一棵臃肿的大白菜。母亲觉得这还不够,为了不让我冷着,特意让我带着火笼去上学。火笼里掩埋满了烧过的茶籽壳,又热腾又经烤。
去上学了,父亲提着火笼走在前面,我背着书包跟在后面。因为穿得太多,高筒鞋又太大,我走起路来笨笨的,父亲不时转身拉我一把。路上雪很厚,父亲一脚下去,只听见“咯吱”一声,雪就没到了他的小腿肚上,解放鞋上全是雪。但他没有顾这些,而是对我说:“踩在我的脚印上,那样鞋里就不会进雪了。”就这样,我紧跟着父亲,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显得清晰而又寥落。
一路走去,没有遇见一个人。从我口中呵出的热气,冉冉升腾成一团白雾,蒙在脸上冰凉冰凉的。不时有一两朵雪花飘飞在脸上,瞬间便化了。虽然也是冷的,却让人感到特别清爽。路边树上的雪窝里,偶尔有只把小鸟飞出来觅食,浑身都白了,翅膀上抖落的全是雪。小鸟很快发现这是徒劳,又飞到窝里缩着,不时“唧唧”地叫上一两声。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向前移行,身后那行深深的脚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到了学校,已经开始考试了。父亲一直把我送到教室门口,将我身上的雪花轻轻掸掉后,又赶紧把我送到座位上。他帮我把火笼放好,叫我把试卷展开铺平,并再三交代,要好好考试,下午他来接我,然后才离开。
考完试后,大家便疯了起来。堆雪人的,打雪仗的,操场上空,大大小小的雪球飞来飞去,一不小心便中了招。有的雪球在空中碰撞一起,在大家的喧哗欢呼中,“砰”的一声,碎成雪块飞落下来。这个时候,衣服上,头发上,都是雪花。但大家一点儿都不在乎,蹦跳几下,那些雪花便纷纷掉落。同学们大都和我一样,带了小火笼。不过这时都放到一边去了,身上早就暖乎乎的,不用烤,也没有时间烤,甚至有些嫌它碍手碍脚。
我不记得那次考了多少分,只记得身上的衣服特别的厚,火笼里的火特别的暖和,以及操场上空飞来飞去的雪球。还有就是,那场雪虽然很大、很厚,但留给我的却始终是一股融融的暖意……
(谢飞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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