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丨(讲述)别样青春别样红

2023-10-19 19:11: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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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森林

那是一段难忘的青春,那是一段特殊的岁月。随着毛泽东向全国发出“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指示,1968年,一场全国大规模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轰轰烈烈开始了。

按照要求,由在职干部带领初中、高中应届毕业生,到农村各个知青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下放的消息在班里传开了,然后学校工宣队动员同学们报名。我当时就读于星子中学68届的初三毕业班,属于下放对象。

10月13日,县里在点将台广场举行欢送第一批“五七大军”上山下乡大会。会场红旗飘扬,人山人海。群众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我们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台上,内心升起一股自豪感。这隆重的场面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县里安排了两辆敞篷大货车,将我们分别送往隘口、苏家垱、泽泉三个知青点。家长们都前来送行,父亲长年卧病在床不能来到现场,小脚的母亲蹒跚着赶过来。临别时车辆发动,看着父母们含泪挥手相送,同学们不禁泪眼模糊。

我分配到隘口公社星星大队涂家畈,全称为“星子县五七大军第一连第一排”。“五七大军”是江西知青的专用名词,实行“准军事化”组织建制,以部队编制命名。公社称为“连”,大队称为“排”。其他的人分配到红旗、为民、大路湾等大队。社员们敲锣打鼓,墙上贴了醒目的欢迎标语。公社干部和社员们热情地上前迎接,带我们去安顿住宿。映入眼帘的是三间土巴房,公社干部介绍,知青安置房是没收来的地主富农家房子,属于条件比较好的。社员们已经做好了中饭,我第一次吃上了大锅饭。接下来的日子,由下放干部或者是体质差的知青负责做饭。刚开始的菜是由生产队供应,慢慢地吃上了自己种的菜,自给自足,颇有成就感。每次吃饭前例行仪式,称为“早敬晚祝”。列队站好,集体面向毛主席像宣读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然后开饭。

农村新生活、集体生活,所有一切充满着新鲜感。

报到第二天就下地开工,我们的任务是撒脚粪。牛圈地上铺的草秆,掺和着牛粪便,这些是农田地的肥料,称为脚粪。先把脚粪整成堆,然后肩挑到地里,均匀地撒到地里头。没有劳动工具和劳保手套,直接用手抓起脚粪往地里撒开,着实很别扭。每天早上四点多,出工的哨声就响起来。天亮后早收工,吃早饭,稍作休息后又接着上工。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了十多天,新鲜感消失殆尽。大家都浑身酸痛,手上也磨起了泡,收工回来也懒得洗脸,直接倒在床上动弹不得。接下来的劳动强度越来越大,伐木、修路、修水库,对于刚刚跨出校门的我们来说,每一项都是非常艰巨的任务。

从观口村爬到雷山垅上去伐树,再扛下山给队里建猪圈。雷山垅是庐山的半山腰,山高路陡,爬到山上已经筋疲力尽了,但真正的任务还没开始。几个人拎着柴刀,抡起斧头,好不容易伐倒树木,费劲地把树木拖到坡上,刨去树梢和枝丫。荆棘密密丛生,脸上、手臂上划出道道伤痕。伐好树木后,还得靠人力一根根扛下山。

冬季农闲,公社把“五七大军”和社员们召集起来,从村里步行几十里到达谷里垅修水库。每天连续24小时轮班干,除了吃喝拉撒外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每人每天至少要担40担土,多达60担。那段时间天气大多是毛毛雨,斜面的路基就更加泥泞,穿球鞋走得直打滑,摔倒是在所难免的事。湿湿的泥土粘在兜篮外沿已经很重了,还要再往里添泥土,这一担下来好几十斤。刚开始大家还能坚持,因为抽调来的大多是壮劳力,人多干劲足,场面确实壮观,振奋人心。可是慢慢就有人吃不消了,知青们都互相照顾,互相鼓励。持续的高强度劳动令人疲惫不堪,我借上厕所的机会,放下担子靠着墙根休息一下。由于太疲劳,稳不住身子,我刚合上眼皮,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到塘边,将满身的污泥稍微擦洗一下,又回到场地,强打精神继续担土,汇入挑土夜战的队伍里。

晚上收工后,摸着被压得又红又肿的肩膀,换下又湿又冷的鞋,冻裂的脚上伤口渗出点点血迹,心里忍不住叫苦。大家聊起家的话题,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稍年长的排长白贻良是高中应届毕业生,他见状上前安慰,拧条热毛巾递给我擦脸。不善言语的他没说话,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传递着大哥哥的温暖。白排长常常是自己多干点,尽量减少小同学的劳动量。

后来想家的时候,我就空闲时翻过灰山去马回岭看望读共大的大哥。一路山高路险,人烟稀少,被惊吓的野鸡扑腾着飞起来,时常还会有猛兽出没。我当时见哥哥心切也没去多想,现在想来倒是后怕。

社员们也很心疼这些远离父母的孩子们,在生活上时常给予关心。尤其是生产队的涂队长,经常来嘘寒问暖,表扬我们踏实苦干、能吃苦,鼓励我们克服暂时的困难,积极参加农业生产,在农村落户生根。

涂队长、白排长是一个缩影,还有很多社员、下放干部们在那艰苦的日子里,就像冬日的暖阳温暖着大家,成为我们下放生活中的温暖记忆。

上山下乡的生活有苦也有甜,知青们慢慢地也适应了乡下的生活,与老乡们也熟悉起来了。收工后去老农家坐坐,聊聊天,吹吹笛子;老乡们还把竹床让给大家乘凉……电影队有时会到附近各村放电影,队里都会提前通知大家。记得有次下午是种菜地,在距离村庄最远的地里。我们人在地里干着活,心早就飞了。刚收工,便扛着锄头、铁锹,在地头匆忙穿上鞋子,匆忙吃完晚饭,结伙向隔壁村庄方向奔跑。下放前,那时在县里看电影要花钱买票的,没钱的我们只能是爬到窗口上偷看电影,或者趁着散场前几分钟没人值守溜进电影院。下放到农村后,却看了不少免费电影。

农闲时,我们就是骑在牛背上的放牛娃,摘摘野果,爬爬山,等牛吃饱后又骑上牛背回来。夏季农忙双抢,村里老师没时间教书带学生,生产队就安排我和其他知青做代课老师。从学生到知青,从知青到代课老师,角色的转换也别有乐趣。

到了年底,我们响应知青与贫下中农在一起过革命化的春节的号召。腊月廿九,我与另外两名同学请假回了趟家。谁知第二天下起了大雪,无奈我们顶着风雪,踩着厚厚的积雪步行3个多小时,终于赶回隘口知青点过除夕。程际荣连长在路边看到我们,心疼地说道:“崽俚啊(方言:孩子啊),你们还真赶回来了!”

收入是按工分计量的,也是年终分配的重要指标,当时流行的话叫“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知青也是拿工分的,根据各小队年终总收入扣除费用,计算工价。生产队根据犁地、耙地、体力、农技能力等指标综合考评记工分。我一天工分是四分五,年终决算拿到了八十多元钱,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是一年的劳动成果啊!

原本以为在农村是要扎根,没想到还有返城的政策。当时国家提出,为实现农村四个现代化培养“四化人员”。组织上推荐我为培训对象,在秀峰学习班培训了一周。我当时还以为培训后还需要回农村,没想到直接分配到县里工作,成为众多知青中的幸运儿。随后几年,知青们也陆续返城了。

全国第一批大规模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随着新农村建设,星星大队的面貌已是焕然一新,今非昔比。然而记忆最深处的还是当年插队时的点点滴滴,成为我人生中一段不寻常且宝贵的人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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