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用浊酒、菊花打造了诗意的栖居,使人间充满了温馨;用桃花、欢欣打造了理想的桃源,使人世充满了希望。说起陶渊明,我们的脑海中自然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草屋、竹篱,篱内菊花盛开,一畦畦,凌寒傲霜,在秋风中格外艳丽、明净。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长者挎着竹篮走进菊丛中,他一边欣赏着眼前的菊花,一边动手采摘。不一会儿,竹篮内溢满菊花带有药味的清芬。他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对面的庐山撞入眼帘。薄暮时的山色真是美啊,深黛沉静的峰峦间,岚气升腾,悠悠袅袅,一只只飞鸟相伴着飞回鸟巢。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这天、地、人构成的高度和谐的画面来自陶渊明的名篇《饮酒·其五》,历来被人们所称颂。心澄如镜,万物自现,从画面中我们也能感受到作者内心的自在、从容。如果我们对着这幅独迈千古的采菊图进一步追问:
陶渊明采摘菊花做什么呢?
另一幅浪漫,又满有喜感的画面浮现出来。同样还是这位意态闲雅的陶先生,只见他采满一把菊花,随地坐下,把摘下的菊朵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欣赏着奇绝的庐山。画面上弹起一串白色的字幕,画外音也跟着响起:“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正在陶先生惆怅嗟惋的时候,一个白衣人闯入镜头:“陶先生,奉我家主人之命,特为你送上美酒数坛,我家主人说,重阳佳节,赏菊赋诗岂可无酒?望先生笑纳。”陶先生接过酒,道了声谢,把菊瓣洒在酒面上“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悠悠然地喝了起来,醉罢方归。
这就是被后人津津乐道的“白衣送酒”的故事。白衣人的主人便是当时的江州刺史王弘。
重阳节,指农历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称“重九节”,九属阳数,固重九亦称重阳。因九九谐音“久久”,有长久、长寿之意。它和除夕、清明、盂兰节构成了中国传统节日里祭祖的四大节日。自春秋战国时期,民间就有重阳节登高、赏菊、喝菊花酒、插茱萸、吃重阳糕的习俗。
由于历史的久远,也因为陶渊明在世时并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有关他的生平文献记载非常少,再加上他淡泊名利,追求精神的自由和内心的自在、圆满,因此陶渊明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未解之谜。他一生都生活在庐山的视线之内,为何他的诗文中一字不提庐山,出现的都是“南山、南阜、南岳”?除了《蜡日》,陶渊明没有为除夕、端午、中秋等节日贡献过一个文字,但他对重阳节的喜爱是那么的鲜明,甚至可以说是大张旗鼓,大书特书。
他为己酉岁(409年)重阳赋诗“清气澄馀滓,杳然天界高。哀蝉无留响,丛雁鸣云霄”。十年后,又写了一篇《九日闲居》。“世短意常多,斯人乐久生。日月依辰至,举俗爱其名”,开篇即指出整个社会对重阳节的喜爱之甚;“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接着明确指出重阳习俗——喝菊花酒,因菊花有延年益寿的功用,菊花酒便是解脱尘世烦恼的良药;“尘爵耻虚罍,寒华徒自荣”并对这个重阳节有菊无酒,而万分懊恼;“敛襟独闲谣,缅焉起深情”懊恼、遗憾中,他再一次追思自己这一生;“栖迟固多娱,淹留岂无成?”在感慨伤逝的基调中,忽翻出一层意思,对自己的人生选择再一次进行肯定。
时序流转,节至重阳,风不再燥热,阳光温暖如棉,成了肌肤渴望到来的照拂。这个时节,百花凋残,唯有菊花盛开,它艳丽的色彩、贤贞的品性、神奇的功效,与重阳节的气质完美契合,赋予了重阳节独特的意韵。陶渊明很少写花卉,而写菊花的诗却有四首,除了刚刚提到的《九日闲居》《饮酒·其五》,还有《饮酒·其七》《和郭主簿二首·其二》。在 《饮酒·其七》中更是直接赞赏:“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可见他对菊花的喜爱之深。后三首,虽没直接点明作诗的时间是重阳节,但肯定是在重阳前后,重阳时节,才有菊花的盛放。
陶渊明种植菊花,采摘菊花,酿制菊花酒,在与自然的和谐共振中完成这一生,自在而适意,诗意而浪漫。他为后世文人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他践行的生活方式与西方哲学家海德格尔提出的“诗意的栖居”不谋而合,却比海德格尔早一千五百多年。
喝酒赏菊,是对重阳节的珍重,更是对生的爱惜和珍重。九九,“久久”,这一天陶渊明思接千载、驰骋古今,留给我们无数智慧的结晶,他自己也从中得到不少快乐:“啸笑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陶渊明,这一生,值!重阳节,这一天,永远有酒有菊花。
(帅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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