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应龙

严嵩，江西分宜人，明代内阁首辅，擅专国政达20年之久。有人说江西人不反严嵩，这话有失公允。早在兵部侍郎杨继盛冒死弹劾严嵩之前，丁湛就两次上疏揭露严嵩。自明世宗继任以来，不啻在朝堂上甩了一颗炸雷，让严嵩父子胆战心惊。

丁湛，江西彭泽人，字子一，号孤山，明嘉靖八年（1529）进士，授工部给事中，后改礼科都给事中。在礼部礼科任上两次上疏参严嵩。第一次奏疏云：“礼科都给事臣丁湛为参奏事：臣待罪礼科，二载于兹，灼见臣部尚书严嵩，才具卑庸，中怀忮罔，假和柔以固宠，务周旋以悦人，只解身家之谋，全无大臣之体。夫阁臣尚书均属大臣。阁臣夏言，清执有素，嵩背与人言，则悻悻以先达自居；及建言论事，则恂恂有如属吏，言一声，嵩则噤。卑谄之状至无可加。虽和衷固宜共济，而斟酌不嫌异同。置身若此，其意何居？六卿议事，国计攸关，嵩于会议之时，从不独见一议，既经覆奏，或奉严旨，嵩则委之他人，以避谴责；或奉温纶，嵩则以已实主议，希邀圣眷。其示于陛下之前者，不啻至再至三，陛下特未深察其奸耳！至于文移勘合，例有常期，嵩子世潘，阴操其柄，司官呈稿，经时不发，勒索贿赂，不餍不休。穷员小史哭诉无门。嵩若不知，则昏暗已甚；知而故纵，则负恩实多，遭时构会，滥窃华阶，有玷清班，宜赐罢黜！臣不胜俟命之至。”

严嵩，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及第，得选翰林院庶吉士，再授编修，无奈仕路不畅，多年未提升，混得灰头土脸。中途辞职回乡养病，在家赋闲十年。明世宗继位后，江西贵溪人礼部尚书夏言得宠，序年齿，严嵩长于夏言，他以同乡身份巴结讨好夏言，得升南京翰林院侍读。因有夏言一路提携，嘉靖四年（1525）擢国子监祭酒，十一年（l1532）升南京礼部尚书。严嵩执掌礼部，善于揣摩圣上喜好，一切礼仪均仰仗圣上旨意，深得世宗欢心。

明世宗初继位时兴利除弊，雄心勃勃，做了一些有利社稷民生的好事，如限制宦官权力，整顿税收等。后迷信道教，一意修玄，不理朝政。世宗在宫内设坛建醮，屡现庆云。严嵩为邀宠，绞尽脑汁写了一篇《庆云赋》，世宗击节称赏，夸他“字字典雅，语语精工”。之后又献《大礼告成颂》，获得世宗重用，一步步取得内阁首辅地位。其长子严世藩也得任尚宝司少卿，父子盘踞要津，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狼狈为奸。

从奏疏上看，丁湛是在礼部任职两年上疏弹劾严嵩的。丁湛说严嵩是个才能平庸的卑鄙小人，全靠拍马屁，阿谀逢迎，有失大臣体统。对待恩人夏言，当面恭谨、谄媚，背后愤怒怨恨。六部会议，从不见有自己的建议和主张，覆奏时，圣上下严旨就推给别人，以免遭谴责，圣上赞许办得好，功劳就归自己。为人表里不一，阳奉阴违，是大奸臣。特别控告严嵩纵子严世藩“阴操其柄，勒索贿赂＂。

这篇奏疏语言犀利，尖锐中肯，剥去了严嵩道貌岸然的外衣，还其卑鄙小人的伪善嘴脸。它似一面照妖镜，让严嵩父子无处遁形。

丁湛第一道奏疏世宗阅后，责令严嵩自我检查。因为圣上宽容，严嵩不但不引以为戒，反而变本加厉，排除异己，怂恿其子严世潘和门下走狗招摇纳贿。皇上对他宠爱有加，照样升职，不断得到奖赏。严嵩还混淆视听，说严世潘得到了乡党丁湛的庇护。丁湛不胜惊异，再次上疏弹劾严嵩。二次上疏云：“礼部都吉士臣丁湛，为特参罔上之大臣，亟宜罢黜，以儆奸事。臣前参奏尚书严嵩，蒙着严嵩自陈，嵩既自陈本，仍留中任事如故，南北科道王华、杨爵等，文章论列，弹本大半留中。甚有以言官不必过听风闻，轻为渎奏。二年以来，进阶赐荫，有加无已。嵩以陛下意在优容，不以人言措意，纵子纵仆，招摇纳贿。如前乐昌王请徙，嵩实受贿，阴为之地。臣特具疏论列，过蒙陛下采听，应同臣部覆奏请旨，臣以嵩必恨臣刺骨。昨商覆奏时，嵩反欸语从容，谈及乡曲，每事托臣底护等语。臣闻不胜骇异，嵩既过蒙圣眷，事须臣曲庇？细加思维，始悟察典在迩。臣科例举拾遗，嵩又赃欸叠叠，臣岂得徇私枉纵，不顾公道难容？夫人臣事君只争一念，嵩行若此，是魆若鼠窥，奸同狐媚，天理人情丧失殆尽，尚知有君父之在上耶？不察其奸，若加柄用，大权在手，则天下国家受害有不可胜言者矣！亟宜罢黜，检发诸疏，核实勘拟，以彰国法，奸回知儆！谨疏。”

丁湛这次上疏不仅得罪了严嵩一党，也触恼了世宗。如果赞同奏疏中说的，不证明圣上有失察之过，是个忠奸不辨的昏君？严嵩也借此挑拨，门下走狗在朝堂上喋喋不休，恨不得把丁湛食肉寝皮。丁湛捋了虎须，这次上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廷杖几死，体无完肤，最后撤职还乡。他在故乡龙城镇街边搭了间草房，名曰“行窝”，终日其间吟啸抒怀。居家十二年，海瑞罢官回海南，舟过彭泽，专门拜访了丁湛。这一对宦海泛舟，遭际相同的挚友，相逢举酒，慷慨悲歌。临别，海瑞赠丁湛一联：“心存魏阙三千里，身老行窝十二年。”其中“心存魏阙”既赞扬了丁湛心怀社稷，以天下为己任，也是海公心迹的表白。据载，嘉靖四十一年（1562）严嵩父子倒台，丁湛复起为河南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