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活岁月丨百岁乡贤墨人老

2023-07-08 09:4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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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岁乡贤墨人老

□ 陈忠


  日前,得知文友梁晓虹君去台参加学术研讨会,便请她打听墨人近况。次日,她发来信息:“张万熙(1920年4月20日-2019年1月2日),作家,笔名墨人,江西省九江县人,已经去世。”这是既意外(从未听说),又在情理中(百岁老人)的消息。

  (一)初识墨人

  1990年5月28日上午,九江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文联、市图书馆和九江师专等单位领导同志开会,商量接待墨人事宜。我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他旅居台湾40多年,一个著作等身的大作家。老人首次回来开启“大陆文学之旅”。5月31日上午,我们陪同墨人重游九江市区名胜。下午在九江师专举行“墨人作品座谈会”,其实就是个小型的茶话会、见面会,彼此相识。6月1日,九江市文联举行座谈会,邀请墨人介绍他的文学创作。6月2日,九江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在市图书馆,举行隆重的欢迎墨人先生座谈会。乡贤向市图书馆赠书。下午,王一民、罗龙炎、徐崇亮、戴晓慧和我等人陪同墨人上庐山。6月3日上午,重游旧地三宝树、黄龙寺等景点。下午从含鄱口下行,徒步前往太乙村。6月4日上午返回浔城,立即参观九江封缸酒厂;下午,在九江轮船码头送别了初识的墨人。他的“大陆文学之旅”下一站去了武汉。

  这一次,我以九江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和《九江师专学报》主编的双重身份,全程陪伴墨人老的故乡文学之旅。初识墨人留下深刻印象。首先,好奇“墨人“这个名字。有评论:“诗人磨墨墨磨人。“有点意思。墨人,磨墨之人,读墨之人,用墨之人,墨客之人,正宗的文化人,无论会上会下,他谨言慎行,只谈文学文化。其次,尽管去台四十多年,乡音未改,一口纯正九江话。九江的风土人情讲得头头是道。第三,七旬老人坚持身体锻炼,站如松,走如风,坐如钟。

  (二)梦中石

  那天,从含鄱口下山,步行去太乙村。我拎着两个手提包(其中一个是墨人的)紧跟着墨人老,走在最前面。老人言语精审,凡问必答,极少主动说事。当我俩快进入太乙村时,迎面一片竹林与乱石,墨人停住脚步,环顾四周,略有所思,突然惊奇地说,“这地方,好熟悉呀!竹林、小道,路旁还有一块长方形的大石头。”“在台湾我经常梦见庐山这场景。”墨人眼睛放光了,脚步放慢了,看着老人高兴的神色,走得全身冒汗的我也兴奋地说,“等放下东西,稍事休息,再慢慢来寻找那块石头。”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微微风声,林间百鸟争鸣。墨人先生轻手轻脚,起身晨练,舒心吸吐庐山灵气。我也起床跟随墨人老户外运动。惦记昨日的奇事奇语,我向墨人老提议去寻找那块“魂牵梦绕几十年”的“梦境石”。我俩穿踏在晨雾中。围绕太乙村,我们转了半个小时,路边发现的大石一一被否定。“真有梦境石码?”我的好奇心开始犯疑了。心神不定地往前走着,豁然瞧见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地,靠近竹林的边上,直挺挺屹立着一块一丈见方的巨石。墨人站住,左瞧瞧,右看看,激动之情油然而生,语气坚定地说,“真像!是我在台湾多次梦中出现的那块青黑色长方形巨石。”我分享着他的喜悦,连说,“天意,天意。”“这块石头应该取个名字。”墨人对这个提议不表态。“梦中石?”“石中梦?”我脑海里闪出两个词,并征求墨人意见。他一脸平静,仍不语。“梦中石,更好些。”他淡淡一笑,没说话。

  返回住地,我把这个故事讲给诸位文友听,大家连声称奇。酒店老板汤经理再三叮嘱我,务必帮忙向墨人老索取亲笔题字,他要把“梦中石”三个字刻在那块巨石上,永存千秋。如今,太乙村多了一个景点。

  (三)等身著作

  与墨人面聊的机会是有限的。阅读墨人最好的方式是研读作品。由于文缘,墨人常把自己的旧作与新著,通过水路邮寄浔城,使我有幸先睹为快,常睹为乐。

  他是多产作家。据不完全统计,墨人自1950年出版诗集《自由的火焰》始,六十多年间共出版文学著作60余部。其中,诗歌集6种,短中篇小说集15种,长篇小说25种,散文集9种,文学评论与理论集7种,共1000多万字。不仅数量多,品种也齐全。

  他是多情作家。四卷本百万字的《红尘》,抒写中华民族百年屈辱历史;奋斗精神的家国情怀。该书由巴黎书局翻译成法语出版发行,深受海内外读者欢迎。代表作《白雪青山》以庐山的“清山明月”“千山响杜鹃”“蛙鼓频频”的自然美的衬托,写一对深情款款的恋人的山中岁月。没有一个“吻”字,没有一次“性”欲,深情却自在其中,人性自然升华。纯美长篇被多次再版,深藏读者心中。《婆娑世界》可谓是墨人晚年罕见的心血之作。他以深入浅出的笔触,用人人都看得懂的小说体,娓娓地向我们道来,“众生的痛苦也就是我的痛苦”。

  他是乡音作家。他的小说创作大多以故乡九江为背景。“我对故乡的山水念念不忘,尤其是庐山、甘棠湖、南门湖、扬子江,伴我度过童年、少年,故乡感情特深。”“我有三、四年在庐山的生活体验,我以庐山作为写作背景,去处理题材自然会驾轻就熟。”“我的老家江洲1949年前正式名称是张家洲。我是以亲身体验、感受来写小说的。在长江流域文化系统中,属于吴头楚尾的九江话有其特色,九江人的生活情调很优雅。”随笔流动全是乡音、乡情、乡思。

  他是学者作家。“志在山林,读书写作”。退休后,花了数十年完成大长篇《红尘》,便开始研读全唐诗,那是巨大工程。他通读《全唐诗》两千两百多位诗人的四万八千九百多首诗作。然后,精心挑选两百五十多家诗人的六百四十多首诗,加以评点。接着,墨人通读全唐词、五代词,编写出《全唐宋词寻幽探微》一书。再钻研并写作十余年,又完成了《全宋诗寻幽探微》。这种系列之作,没有学术功力、没有顽强的毅力、没有对中国文化和诗词的挚爱,那是不可能诞生的。

  他是红学作家。墨人说,他读《红楼梦》是和《三国演义》《水浒传》《儒林外史》这些古典小说同时开始的,那还是青少年时候的事。他更钟情《红楼梦》,认为它是“一部精雕细琢的上流社会小说。以大观园贾府的贵族生活,反映那个时代,细腻而深刻。在人物创造方面,曹雪芹表现了史无前例的功力,也呕尽了心血。”曹雪芹的高明之处,“就是隐藏自己,一切由人物自己表现,由读者自己体会。因此,各个年龄层次、各个知识层次的读者,便有各种不同的解读。但有一点是十分统一而又最能测验读者水准的,那就是曹雪芹的思想境界。”“如果不通佛、道两家思想,便很难真懂《红楼梦》的。”因为酷爱《红楼梦》,墨人既有畅销书《红楼梦的写作技巧》,在海峡两岸先后出版;1996年墨人上下两卷《张本红楼梦(修订批注)》,由湖南出版社隆重推出,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乡贤张万熙先生随时局变迁去了台湾。嗣后,他用“墨人”笔名,发表诗歌。散文、小说、评论,潜心文学数十载,陆续出版作品五、六十种。成为台岛著名的爱国作家,以其文品人品享誉海内外。恰逢海峡两岸解冻,故人故乡故情,相思相见相言,我们便有机会阅读墨人,研讨墨人。正是这种背景下,《九江师专学报》1991年第1期始,全国独家开辟“墨人研究”专栏。1998年4月,九江师专成立了“墨人文学研究中心”,同时举办了“墨人文学创作60周年展”。

  (四)三会墨人

  墨人来信中总不忘重复一个话题一个心愿,就是带领年迈多病的夫人和几个儿女一道回乡,扫墓、祭祖、探亲、访友、认门!

  2004年8月24日,我突然接到墨人电话,才知道他全家六人已抵达浔城。我赶到宾馆,见到久违的文学老人。84岁高龄,思维敏捷,声音洪亮,面色红润,步伐稳健,话多的我都插不上嘴。他的夫人曾丽春女士及子女,我是初次见面。他们与我并不陌生,因为我与墨人先生有十多年的深度交往。四个孩子虽然都出生大陆,但很小的时候去台,对故乡毫无记忆。看见父亲与我交谈甚欢,孩子们扶着母亲去看街景了。相比1990年的言语谨慎,以及1992年再次来浔时的言路略开,2004年的言欢语笑特别亲切。

  晚上,老人兴致很高。一定要我和罗龙炎陪他全家人夜游甘棠湖。边走、边说、边看、边笑。来到南门口,老人停下脚步,告诉孩子,“当年的老家就在这里,我经常在这条长堤上跑步。”他回头问我和罗君,“湖堤那头的天后宫还在吗?”接着回忆说,“湖中游泳的、划船的;湖边钓鱼的、洗衣的;湖堤上,青年男女牵手扶腰散步的。尤其是夜晚,垂柳随风摇摆,湖水中的落月时显时无。美极了。这种浪漫情境都移植在我的小说里。”沿湖而行,走了一个多小时仍不愿上车返回宾馆休息。

  次日,我们邀请墨人一家人到九江师专来走走,到学报编辑部坐坐,在学校图书馆门口挂着“墨人文学研究中心”牌匾前合影。夜晚,我和罗龙炎再次陪同他们全家人,观看滨江大道、浔阳江广场、锁江楼和长江夜色。孩子们热议,来年回乡购房,是靠江、靠湖,还是靠山好呢?眼前的开阔地,是台岛无法比拟的。落叶归根是墨老一家人的宿愿,也是华夏子孙世代传承的故乡情结。

  中秋节后的第二天,墨人夫妇携孩子从上海返回台北。数日后,我收到老人从“红尘寄庐”邮来的祭祖照片和信件,还有一首“赠陈忠教授”的《浣溪沙·乡思》:万里长江忆旧游,浔阳风景胜西欧,甘棠水软柳轻柔。归梦未随流水去,伤心人在碧山陬,张郎魂绕水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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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文婧

责编:刘芸

审核: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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