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丨(致敬九江·江洲采风行)江上桑落

2024-04-04 19:16: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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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桑落

张慧敏

近些年,几乎每年春天都会去江洲。迷恋开车在洲上穿行的感觉,花田与麦田,一块块的,黄绿相间,无限蔓延。风吹向身后,而我们一直向前,向前,进入油画中,进入春天的深处。

有过那样的时刻,见过那样的春天,若有哪年没有去,心中就会有怅然,将春天的遗憾又添了深深一层。

很早知道江洲的时候,不是因为油菜花。在我们小时候,听说江洲人日子过得好。洲上平坦开阔,阳光充足,长出来的棉花高产而且品质好。江洲曾有“赣北第一棉仓”美誉,种出来的棉花在全省都很有名。慢慢地,我们村庄们也种起棉花来。春种时,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在地里弯着腰学着做营养钵,将一粒粒的棉籽按进营养钵里,期望着小苗早日探出头来,期望着有一天,像江洲人一样,将日子过得富庶起来。

我后来参加工作了,报上看到一些写江洲的文章,特别是那些当年在江洲当过知青,后来相继离开江洲、离开九江的老师们写的回忆文章,还有些是以江洲为背景写的小说,心里对江洲生出一种好奇。他们笔下的江洲,让他们如此难忘的,在长江中心,被称为金花银花开放的地方,究竟是一处怎样的所在?

三十岁以前,我没到过江洲。虽然江洲一直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读书时上下铺的同学,和我们住在一起十多年的邻居,日常相处的人,很多都是洲上生、洲上长的。我们都爱吃洲上的沙地花生。每到汛期来,人人牵挂洲上水位。水涨上来,不论是不是洲上的,男人们都奔洲上堤坝去了,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女人们也跟着紧张起来,工作上的事、孩子们的事,一边忙累一边打听汛情,心情跟着水位涨涨落落。所以在柴桑,没有谁的生活能和江洲分开。

但恐怕只有真正在江洲成长起来的人,内心才能感受到与水的那份复杂情感,依靠江水而生,却又一直在与洪水抗争。依恋多么深厚,而抗争又是那么惨烈。就像江与洲,相互依存又相互冲击,无时无刻停歇。1998年的夏天,看着水一点点漫上来,淹没自己的家园,江洲人刻骨铭心。因此江洲人更有家园意识,也更有团结之心。时隔破坝22年后,当江洲镇政府发出水位告急需要支援的告示,四千多江洲儿女义无反顾地返乡,他们很多是连夜从外省赶回来的,下了渡船就直接上坝。无论走多远,来自洲上的一声召唤,都是他们无法拒绝的,因为那是他们心里最柔软、最滚烫的地方。

这次参加江洲生态文化旅游节,听到一首由江洲兄弟王厚诚、王厚琦作词作曲的《江洲渡口》,在那充满乡愁的歌声中,我感受到了曾经在江洲生活过的人们对这座江心岛的依恋。渡船是江洲唯一通往外界的交通方式。听说前些年渡船没现在方便,江洲人回乡拜年,很多人都是大年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就开车到渡口排队,一家人在车上睡一晚,等待正月初一早班渡船。水的对面,洲上的亲人,也一样难眠吧。早起眺望江对岸,排成长龙的归乡的车流,那是江洲人独有的节日场面,思念与重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水之隔,怎不叫人心怀激荡。

想想更久远时候,那时没有汽渡,要靠人力摇船过渡,雷雨常有,江上风浪常有,岛上的人外出求学、经商,为岛上带来外界的消息,都不容易。“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守着这菜花麦浪、芳草鲜美的江心洲,安心地在阳光充足的洲上种养生息,自给自足,在外人眼中或许多少年洲上人过着这样的桃源般的生活。就是到了今天,只要去江洲,不管所为何事,事大事小,都作一天的打算。隔水等渡,大家都有心理准备,渡口聊聊天,船上吹吹风,时光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平时每天需要忙忙碌碌赶来赶往的事情这时候似乎也没那么重要。碰上船来得太快,心里还有些意犹未尽。从某种意义上说,只要船能进出,江洲便成为一种独特的存在。

来江洲的人都说,这里容易迷路。有一个朋友讲笑话,说他是江洲女婿,每次来都分不清方向。有一次夜里开车,他转了很久,停到一户人家门前问路,发现正是妻子的叔叔,他丈母娘家就在隔壁。第二天传开,村里人说这个女婿脑子不太好使。确实,洲上一马平川,阡陌纵横,棋盘似的,所有的村子和路看起来都一样,人在其中很有迷失之感。特别是在春天,条条道路之间都是油菜花田和麦田,满面都是花粉,蝴蝶翩跹,蛙声响彻,走进花田中拍照,发现油菜一棵棵都高过头顶,人被淹没了。

采风的那日午后,我们坐车沿江坝去金阳光沙滩,沿路看到堤坝下也都是油菜花,但和田里的油菜花很不一样,田里的油菜粗壮高大,堤坝下的油菜却纤细且低矮,绕着堤坝,一直绵延,就像一条河流,在风中摇荡起伏,非常的美。路转弯,那些花也着转弯,从车上看去,像一条曲折而绵长的飘带,轻柔地环抱着这座安静的岛,环抱着那些黄一道绿一道的花田和麦田。那一刻,就像是梦境。

沙滩上,我看着前面一群人留在沙上的脚印,风一阵阵吹过来,那些细细的沙一层层地,从那脚印上剥离,脚印就越来越淡了。到了水边,我惊讶地发现,江水和沙滩之间竟然有那么高的落差,高高低低地,出现很多明显的断层。那远远近近高低错落的断痕,一直向江岸的更远处,望不到头。我记得上次来不是这样的,当时我们还俯下身来拍照,手掬着江水。不禁想起胡玢写的那首诗:“古岸崩欲尽,平沙长未休。想应百年后,人世更悠悠。”当我们从江边转过头,往回走时,来时沙滩的脚印只怕也消失不见了吧。

我是很晚才知道江洲从前叫桑落洲。那天偶然看到江洲的卫星航拍图,有点惊讶,原来水中心的江洲,真的就是一片桑叶的样子,青绿可爱。不知道洲上是否有很多桑树,只记得第一次去洲上,已是春节过后,还见洲上很多橘树上面挂着果,树下落了满地,到处都是。当时觉得很新奇,心想洲上人家真怪,家家都喜欢种橘树,而且好像不是为了吃橘子,只是让它们挂在树上,落在树下。只可惜每次去江洲,我都只待了半日即离开,而且大多是油菜花开的时候,没有听过夜晚的涛声,没有见过落雪的渡口。那就等到桑葚成熟再来吧,来看桑落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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