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九江丨(钩沉)明朝贤吏王思任的九江故事

2024-01-21 08:05: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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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贤吏王思任的九江故事
■ 陈新代

王思任,字季重,小字金星,晚号谑庵,浙江山阴(今绍兴)人。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担任过县令、主事、教授、侍郎、推官等官职,但宦途并不很顺畅,屡仕屡黜。他在文学上颇负盛名,诗文书画,无一不精,特别是小品文,在晚明名家辈出的文坛上独树一帜。明崇祯六年(1633),他被任命为九江兵备道,官职四品,管辖范围含九江、南康、饶州三个府的军事。人们很奇怪,这么一个大文人,怎么会任起武职来。甚至他的上司也怀疑:“文人未必办兵事”。但过了一段时间去看,在他治理下的军务,真有很大改观。王思任在九江任兵备道头尾只有三年,但却为九江做了几件有影响的事。

  其一重修能仁寺宝塔。在其任职九江前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九江兵备道的梁应泽派船把王思任接到九江来游历,安置在能仁寺住宿,他看到宝塔“塔颅攒树,半觉蓊翳,舍利无光,笔峰残缺”,一派残芜的景象,问梁应泽,梁缺乏应对,只能“喏喏”回答。这次他任职兵备道,决定要修复这座历史悠久的宝塔,个人先捐出十五金(15贯),又多方筹集资金,终于实现了修复能仁寺宝塔的愿望。他还写下了一篇《重修大能仁寺碑记》,此碑刻虽然后来毁失,但碑文却保留了下来。宝塔保存至今(清朝又进行过修缮),并成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王思任有着重要的贡献。

其二治理江湖盗贼猖獗。当时长江、鄱阳湖一带盗贼横行,杀人越货之事层出不穷。王思任接任后,认为原来的防江防湖,分上中下三巡,失事出问题的地方,巡者可以推诿,责巡不如责守。他改为分山界设兵,分兵船会哨,规划擒御之法。将商船、民船各编字号,非编号之船,即有疑踪。遇到江湖盗贼,民船以炮为号告知兵船,各炮相继传接,共同缉拿盗贼。盗贼严刑处置,擒拿者则有赏格。经过此番综合治理,盗贼猖獗的局面大为改观,水面得以保安宁。

其三创作诗文丰富九江文化。王思任在任职前后,利用在九江和庐山的游历,写下了大量的诗文,如小品文记《游庐山记》《重修庐山白鹤观记》《题庐山佛手崖募疏册记》《重修大能仁寺碑记》等,游庐山诗《留题东林寺》《入天池寺》《宿九奇庵》《游晒谷石》《访三叠泉》等。这些诗文见载于古今志书和专著,丰富了九江文化。

其四援战黄梅守九江。王思任在九江最大一次行动,就是援助黄梅解围和避免了在九江发生战祸。崇祯八年(1635)正月,高迎祥、张献忠等率农民起义军东进,从荥阳打到凤阳,焚皇陵后,又从无为、潜山等地逼近黄梅、武穴一带。黄梅仅只有兵卒五百余人,府治蕲州远在数百里。派人去府里求救,一请二请都没来,三请时送信的差人却被起义军俘虏。黄梅乡绅、前大同巡抚石崑玉年已90岁,以泪渍墨写书给九江兵备道王思任求救。这时,任江西巡抚的解学龙因战事吃紧,刚刚赶到九江。王思任将事向解学龙汇报,解学龙很犹豫,认为救黄梅未必有功,万一有失则易获罪。都司、都邑等文武将吏都有难色。王思任说:“朝廷封疆,何分彼此?”又对解学龙说:“在英山的这些贼人乘胜要来破黄梅,几万生命危在旦夕,我等读圣贤书,食朝廷俸禄,一江之隔,坐视其死,于心何忍?黄梅交界地孔垄,有数千烟火,都是江州百姓,即对江小池口,亦有千家。贼今日破黄梅,明早至孔垄,不到中午即可到小池口。今日救黄梅,也就是明日自救。”解学龙这才答应下来。一会儿快报飞至,说起义军已到了江对岸。解学龙失色,而门外众人则慌乱嘈杂。王思任高声叫道:“贼已逃矣。”众人这才安定下来。王思任对解学龙说:“据报,贼在对江是抢夺驴骡,说明他们的意图不是要渡江,所以必走了。”于是,他选定了把总袁斌为领兵先锋,按计划于二月初七发兵渡江,王思任驻小池口指挥,解学龙坐镇九江。

这时,黄梅县城中有个叫沐祖儿的人为起义军当内应,其余党徐三手下有数十人,在家煮猪头做饭,约定灯黑时吹号角即放火。但其踪迹被察觉,把总袁斌带兵赶到徐三家,揭开床上的被子,下面露出的都是刀斧。袁斌即杀徐三,余党呼起,进行巷战。一时登屋飞瓦,短兵相接,互有伤杀。而袁斌奋力连杀七人,斩其首,悬于街,内应乃平。至二鼓,北门城外聚集了数千起义军,袁斌下令守军静默寂声,沐祖儿潜入侦探,被抓。供出进攻的起义军由闯天星率领,带兵万余,欲来碎黄梅。这时起义军攻城甚急,袁斌安排百子炮二百杆,打开城门同时一放,官兵接着冲击,起义军的骑兵自相践踏,皆打着火把溃乱。袁斌等处在暗处攻明处的优势,追杀起义军一百六十余人,其中一位穿红袍者,后来说就是首领闯天星。第二天,黄梅县令饶台和九江把总袁斌斩杀了沐祖儿。此役原本起义军是定于初八日攻破黄梅,然后进行大会餐犒劳众人的,没想到九江发兵提前赶到,这真是兵机不可延缓一天,此为二月初九发生的事。

起义军攻黄梅受挫,暂时退驻保井亭。用纸写下“吾取道湖广,与九江何干?吾得王某等生祭吾星主,不轻令若等死矣。”又自作歌谣:“九江狗子狠,黄梅篱笆谨。枪儿快得慌,烟儿来得紧。”隔日,有一少林僧和一壮年男子,骑马刺探军情被擒,将其押到王思任和解学龙处,招供说:“本来我等破黄梅后,即打算会合老营,往承天去,如遇阻,则抢船入江西。”得此信息后,解学龙命斩此两人。王思任私下对解学龙说:“斩此两人有何益?等我来处理。” 将二人带往江边行刑时,王思任叫道:“刀下留人!”令人松绑,并给馒头酒肉压惊。这两人是河南人,王思任能说多地方言,用河南话对他们说:“我与你们同乡,救你们命,你们打算到什么地方去?”答道:“寨主闯天星昨中炮死,今撼地雷接替他,原议要去扬州,有人说徽州富裕,想从江西杀过去,但无船渡马,故耽误在此。”王思任说:“我放你们归去,你们看到沿江兵勇,回去说与众人,莫犯我境。”二人叩首,王思任找了个机会,故意放二人逃去。三天后,驻井亭的起义军果然渐撤,但其去向意图还没最后定。王思任又派人到庐山,取来二十张射虎窝弓(猎猛兽毒夹),把它们暗布在一些要道上,起义军兵马践踏者,血流入立死。众人又不见有官兵,不知怎回事,以为神鬼相助。于是,起义军都撤到英山,黄梅暂得以解围。

当时,起义军在江北势力还是很大,蕲州、广济、团风为躲避战乱的妇女,纷纷逃到江南来,日有数万人。九江乡绅万嗣达上言解巡抚说:“不能任由这些人渡到江南来,一则这里的粮食不够吃,二则恐怕有奸细随之混进来。”解学龙听从了这话,下令江岸官兵不得任这些人上岸。以至于难民在江岸拥挤落水溺死了不少人。王思任听到此消息,随即从孔垄撤回九江,叫停了这事。对万嗣达说:“难民投奔于我,为什么要阻止呢?”万嗣达说了上面的理由,并说:“这是非常时期,也是无奈何之举。”王思任说:“传我令,妇女需徒步入城,检查随身所带物品,但如有借此抢夺其物者斩。这些人如有城内认识的可以先入,余下的可在城外棚中暂住。”解学龙想规定渡江者需自带粮米。王思任说:“仓为客户之间,哪能带米?”解学龙问:“米不足又怎么办?”王思任答:“这个我已考虑到了,已经在月前就下了通知,向饶州借米三千石,向南康借米一千石。昨日得到报告,有的米已快运到了江边了。即使贼兵过来,相持江上,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从德安到省运米,站站相传,有两天应该可到。”解巡抚这才放下心来。

对本城防御,王思任常半夜巡查,步出城上,见到有睡觉的,即给鞭罚,对警觉勤奋者,给予奖励。又令凡入城者,都要携一石块到城上。犯罪较轻的,允许捡石块赎罪。如此一来,城头上防御用的石块都成堆了。这时,饶州城外的民居已经被拆尽,还误传九江城被攻破了,不知九江实则泰然,民居片瓦未动。众人都认为要不是兵备道王思任,恐怕就“人逃米贵,兵不用命”,事情就不知是什么后果了。

不久,在英山的起义军以攻破潜山的胜气,想报复在黄梅的失败,有卷土重来的势头,黄梅一带又告急。正在这紧急关头,王思任却收到朝廷要对他进行“挂察”(即停职审查)的处理。王思任经过多次升黜,面对这突然的打击,将此看得很淡,即向解巡抚表示要纳节辞去。而解巡抚一面极力上疏陈情,一面对王思任大力挽留,说:“先生不候命,是临阵规避也。”百姓和士兵得知后,也纷纷请愿,有些士兵说:“道爷在,则水火愿赴,如走了则不愿当此兵。”在大家的要求下,王思任不得已,以大局为重,把这个兵备道暂当下去。英山那边起义军得到这个消息,乃尽数撤去。黄梅战事平息之后,黄梅官民以三百金酬谢解巡抚,以二百金酬谢王兵备道,被两人拒收。于是在县城北门外建了座报德祠,内左供奉解学龙,右供奉王思任。石昆玉(前巡抚)在祠中撰了一副对联:“耀德宁分境,酬恩不计年”。当地老百姓还以民疏上报,“求以己邑隶之江州”,即要求将黄梅隶属九江,一时成为当时热门的话题。

但是,最后王思任还是罢职回了故乡。而攻打黄梅的农民军,在崇祯八年四月,转而随主力部队西北穿过湖北,攻取汉中,朝平凉、凤翔方向去了。

王思任在九江做官期间,尽心尽职,清正廉明。据其自述:“在江州,不买一丝,不取一物,鱼肉蔬果,具照时值立给。若以官票私取,即系诈伪,许不时辕门击鼓。郡邑俱奉法凛凛。”可惜的是,王思任任职只到崇祯八年(1635)末,即遭罢职,他回到南京,料理旧居归燕堂。九年后明朝灭亡,清兵入关,他在南明小朝廷中任职。顺治三年(1646),清兵攻破绍兴,他不入城,绝饮食,九月二十二日,卒于城南风林山中孤竹庵,保持了封建时代文人的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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